“你们……”邪灵虚弱的笑了笑，“你们和他是什么关系。”

“是他来求我们除掉你的，你说是什么关系？”顾淼可以清晰的感到，温阳匕首正在夺走邪灵的强大阴气，如同一块肉丢在煎锅中，油脂正在迅速的被榨干。“到是你，为什么你要变成他的样子？”

“呵……”邪灵苦笑着，“因为我们是双胞胎啊。”

顾淼想起在酒桌上大连海讲起他称呼的由来，双胞胎起读音一样的名字并不多见，日后竟然还用大小来区分，顾淼仍记忆犹新。“你是小莲海？”

邪灵没有答话，自顾自的说下去，“刚才真是对不起，我以为你们又是降教派来的。还刺伤了你的朋友……”

顾淼这才发现刚才小莲海突袭雷小飞那一下实际上是击中了的，雷小飞左臂衣服上浸满了鲜血，他却没有道一声的疼，赶忙从背包中取出绷带酒精过去给他包扎。

“没什么。”雷小飞平静的说，“是我们先出手的。”

顾淼回想，的确，小莲海见三人旅游打扮，虽然背着兵器，仍然好心的问下是不是迷路了。是自己这方精神太过紧张直接出手，才导致了整个战斗，“降教？降教的人来对付你？”

降教本身就是利用道家的原理反其道而行之，道家用阳气施法，降教用阴气施降。道家善于对付邪物，而降教更善于对付正常的人类。在除灵方面，降教绝大部分的术都是无效的，来挑战这么强的小莲海，实在是有违常理。

“看来你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小莲海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这附近很多个村子都是全村信降教的……他们每年都会强迫附近村民给他们进贡，表面上说是祭祀活动。其实每个祭品里面都塞满了黄金。”

顾淼听到这里眉头一皱，“那村民们为什么说是恶灵伤人，而且有几百年历史了。”

雷小飞收回温阳匕首，小莲海从山壁上直接摔落在地，动也不动，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只是嘴唇一张一合的说道，“你认为降教有多少年历史了呢……谁说只有恶灵可以伤人了呢。”

“这么说，杀害那些人的，是降教的人？”顾淼恍然大悟。

“那你又是怎么回事。看你哥哥的年龄，估计你死了也不久吧。怎么你能有这种道行？”萧清峰插回铁剑，面色阴沉的问道。

“我本是这片地方的土地公，死亡后进入轮回，托生到了刘家。出生的时候刚好有位全真的道长路过此地，他建议我父母给兄弟二人起同样读音的名字。本是要挡掉一些劫难，但是……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小莲海努力的继续说下去，“因为进入轮回，我原来的记忆和能力自然就如同每个人一样进入封印状态。后来……死掉了，记忆封印打开，自然就……只是很多术都用不了。土地公的身体和这种鬼魂的灵体真的很大不同……”

“那降教的人为什么那么想杀你？”顾淼看小莲海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可能会随时魂飞魄散，心里隐隐的觉得洛连环突然离开与这些实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贵为降教洛家的长子长孙，万万不会不了解降教分部都在哪里，都在做些什么，之前的景降便是很好的证明。

小莲海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讲了一个很完整的故事。

刘家的大小连海自小就聪敏过人，任何考试的前两名永远是这对兄弟。终于在高考中，两人不负众望的双双考进北京名牌大学。但是，这是一个贫穷的村庄，亲戚朋友全出来帮忙也只能让一个人读书，另一个人不可避免的要放弃这追求了十几年的梦想。就在家里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小莲海偷偷的离开家里。只身一人来到了北京。

他凭着自己那份坚持，同时兼几份工，他要让哥哥完成他们共同的梦想。然而当他把几个月攒下的一笔钱准备汇回家里的时候，途中却遭遇了一个骗子，秉性善良的他被骗走了所有钱。他手里攥着那张骗子的欠条，坐在路灯下傻傻的等，一直等到深夜。

正在他孤独的在深夜的路灯下蜷缩着流泪的时候，一辆汽车停在面前，车上下来一个秃顶肥胖的老男人，看他狼狈不堪，又年轻外型又不错，打算包养他。小莲海自然不同意，但当那个男人报出一个价格的时候，小莲海愣住了，擦了擦眼泪，坐进了那辆轿车。

梦想是用钱换不来的，但梦想是需要钱去完成的。

那个老男人开的价格非常诱人，但他要玩的内容也是十分特殊。他要的不是一般的娈童，他要的是臣服于他的奴隶。

之后的四年里，大连海和他的家人每个月都会收到让他们觉得是天文数字的钱，汇款人便是他们怎么也找不到的小莲海。那些钱上没有眼泪，没有血迹，更没有只言片语。

在这四年中，他被与世隔绝的圈养起来，每天能见到的只有那个秃顶老男人，他在老男人不在家的时候会阅读，会看电视，努力让自己在内心深处保留那份属于自己的作为人的尊严。他知道了这个老男人其实是位权倾朝野的高官，是位自己跑掉，即使全家被抹杀也不会有人管的高官。

渐渐的，老男人玩腻了小莲海。但他始终是个威胁，便亲手杀掉了他。不过也算仁至义尽的是遵循了小莲海的遗愿，给大连海一笔钱，同时将小莲海的遗体埋在刘村附近，也就是这个馒头山的坟圈子里。

小莲海一口气讲了这么多，语气平静而虚弱。顾淼深知那种痛苦，那种终日被困在一个地方，只能见到一个人，而那个人却并不把你当人的感觉。然而他们之间的不同是，顾淼当时记忆是混乱的，而他则是清醒的，一辈子为别人考虑，为别人牺牲，即使是死后也不肯投胎，在这荒无人烟的坟圈子中尽力的保护乡亲不被降教人迫害。将尊严与梦想全部寄托在哥哥身上，最终却被哥哥找来的人除掉了。那种苦，那种悲，那种愤，却没有让他成为一只怨灵，可见他心中有多少爱可以来中和掉这些负面情绪，默默的爱，没有回报也不期望回报的爱。

“所以你见到去拿贡品的就杀掉，而降教的人拿你又没有办法。他们就让祭祀做的更大，吸引更多的江湖能人来除掉你。你一没，他们又可以继续百年来的活动了。”萧清峰抬头望天上的星星，然而北京的天是那么的高深莫测，一切的清澈都在灰蒙蒙的云层后面，明明知道繁星满天，却是一个都看不到。

“故事也听完了，我想求你们一件事。”小莲海努力的抬头望着周围的三人，虚弱的笑了笑，说：“能不能请你们讲一切放在心里，不要让我哥哥知道？”

三人点了点头。

顾淼此刻突然想起了一种阵法，似乎可以试着救一救小莲海。道教除灵的法术举不胜举，救的却真的屈指可数。她连忙上前。

“估计你们在等的就是他吧，他也快到了吧，我可不能让他见到我这个样子。”小莲海绽出最灿烂的笑容，“我哥哥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我也安心了。谢谢你们。”

说完，小莲海鼓起全身的力气冲向顾淼胸前。一阵耀眼的白光如深夜中的闪电，划破了整个夜空，顾淼无力的跪在地上，许久，三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顾淼右拳猛地敲击石壁，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洛连环！”

“呦，想找不到你们都不行呢。这么晴朗的天这边打什么闪电呢。”馒头山的石壁上面突然出现了五个身影，“不过洛家那小崽子去哪啦？不能让我省点心一起做掉么。”

“好像不能吧，”三人背后树林中走出一个人，轻摇纸扇，一袭白衣，“水神大人还真是够下本的，玄甲亲自带队呀，另外四位可是青庚、白戊、朱己和……”

“玄任。”五人中最右边的说道，“你们是谁对我弟弟下的杀手？”

“急什么。你爹带队，你一会鞭尸便是。你要是冲的太快，怕是你爹就要绝后了吧？”白衣男子在三人背后不远处站定，缓缓抽出斜跨的长剑。这柄长剑剑身几近于透明，带着淡淡的青色，如同一片剔透的水晶。

“花先生，老顾头已死，你不趟这浑水怕是更好吧。”玄甲冷冷的说道，“现在阁下回去，我们仍是朋友。否则……”

白衣人笑着摇了摇头。

萧清峰回过头，双目圆睁，“诗情剑……诗情剑！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哈哈哈哈，找了十几年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

说罢，萧清峰直直的向白衣人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