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学】《》《》故事《》《》
//题记//猫说：
相信我 好吗
不要让我在异乡的街头
孤零零地
流落一个一个梦想
岁月是一张古老的网
只有风透过
吹痛我含泪的双眸
看你如此离去
纵使你有一千一万个理由
也不必披上孤独的外套
你是真的真的不知我的感受
也别让我的思念结茧
风中 是谁来
给我一片温柔的心情
或许
你是真的不必在乎我这
单纯的伤痕
她很喜欢说‘Thank you’的感觉，认为这两个单词足以体现英语发音的美妙。
最近，她定义自己沉浸在严重的自恋中，一走到镜子前，脚步就再也移不开了了。最近休假的时候，有连续三天，她甚至半夜里起来，打开灯，站在镜子前面欣赏自己的脸。 她觉得没有人会比她自己更爱这张脸了：眼睛不算大，但形状很美，眼角微微上挑；鼻梁很挺，右眼下方一颗很小的浅褐色的痣。她最满意的还是她那嘴唇显出的柔和的线条，温柔而丰满，充满的芬芳。
她只用Fendi牌的香水，产自美国。她像慵懒的猫一样慵懒和挑剔，总在阳光灿烂的午后睡觉，爱吃腥味的鱼，新鲜的牛奶，和青色的芒果；从来不抽国产烟，不听通俗音乐，不穿高跟鞋，不戴手表，不交知心朋友，只喝Whisky，只穿丝织的内衣……
她没有银行账号，没有储蓄的习惯，但是如果她看中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会一连几个星期不买一件奢侈品知道她得到那样中意的东西，才会继续大手大脚的生活。
她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爱好，收集不同样式的耳环。曾有一次为了一对法国独特设计的六面体的水晶耳环，她两个月没有去美容院，没有买一件高档衣服，甚至在61天里只抽了四包名牌烟。
她习惯把收集来的耳饰放在一个紫色的小铁盒里，每天定是要拿出来看，那时候的表情足以证明这个女子是单纯迷人的。也只有这时，她是满足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没有人知道她的工作是什么，因为平常她从不在白天出门，只在周末的时候可以偶尔看见她出外shopping，加一句，骑单车去，从不搭计程车。单车亦是紫色的，只是看上去不那么心，可是她怎么也不愿换掉，已经有七、八年了。
下面告诉你她究竟是靠什么养活自己的。不，更准确地讲，应该说是靠什么工作可以使她过着这般yuppie而挑剔的生活。
她在自己城市的一个小电台当DJ，但又不完全算。因为她只做午夜档的节目，不需要任何技巧。从夜里1点到凌晨5点，她都会很精神地坐在播音室里。她的节目叫‘无人驾驶’，说她不算是真正的DJ,就是因为这节目压根不需要任何DJ，说她是导播倒是挺像的 ---- 她的工作就是切进切出午夜那些听众‘自由发挥’的电话，让他们尽情的通过电波留言。
这个节目本身就是向那些在黑暗中的无聊人士开放的，提供他们另一种发泄无聊，世愤的方式而已。而她，则可以通过欣赏和捕捉那些再真实不过的心声，在黑夜和白昼间享受另一种重生。
每天的节目是这样开场的---
是谁走过
我的窗下
一个少女，或者
一位老人吧
如果你也厌倦了喧哗
驻足，或者疾走
都误会有深深的一督
当我的灯下在你之前
在你之后
只是你会不会像我
只为这等待与一盏灯火相守
在我走过
你窗下的时候
配着她最喜欢的一首曲子《Papillon》，她觉得太美了，就像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出口，这个出口空虚，填补，填补又流失；一再轮替。
音乐结束了，那些可爱的人们便开始借着另一种似乎较为轻松的空气在电波里宣述白日里你根本无法触及到的复杂，烦躁，疲惫和一份久违的平静，冷漠，凄凉；有很痛快地感觉，有时让她觉得每一个夜晚都仿佛是世界末日一般的坦白，冰冷，美丽！
她清楚那是世人在麻木过后挣扎着找回灵感的表达方式，虽然有几许痛楚，但是真实精彩，以致她总会越听越严肃，然后便是满腹的悲伤。
基本上，每晚1点刚过，电话特别多，各式各样的语言和表述方式应有尽有：哭的，闹的，笑的，叫的，故弄玄虚的，认真严肃的，嗬嗬，甚至还有装神弄鬼的…..这样，便很自然的构架出一个比白日里更清晰生动的世界来。她知道，这个时候，人们是无比真实的，也是她毫无怨言继续这份工作的原因。
然后，电话会渐渐少去， 到凌晨4点钟左右，就几乎没有电话进来了。于是这时候她就放些自己钟爱的曲子，像《Cantoluna》,《Silent Wings》,《Aria》,《Heart Strings》,《The Promise》等。她总是提前安排好想听曲子的顺序，接着从不出错的一个一个播出。
她爱形容那时的都市是寂哀的，却勇敢；虽没有什么生气，但却有死一般的平静和可爱；没有白日里的勾心斗角，只有满身的疲惫，虽无奈却真实。那夜色的褪去，代表希望的告退，虚伪从苍老的晨光里露出刺眼的光束 --- 一天又一天就是这样轮替反复地开始了。
可是，她是那样愿意把节目做完，直到5点整；然后便独自骑单车回家，享受空当的大街，可以毫无顾忌的放声大笑，笑容可以泪水式地流到满面，再也没有繁忙拥挤的Traffic， 没有红绿灯，没有机动车尾端排出的化学气体，没有伪装，没有哭泣声，没有矜持，没有麻木，没有后退，没有懦弱，没有放弃，没有刻意，没有小心……没有太多我们所熟悉的东西。
在冬天，她还会遇上好多次下雾的天气，在过桥的时候，看不见桥下是什么，感觉就犹如在天上行走，那心怦怦跳的感觉天真而快乐。
回到家，她通常不能很快入睡，总是先要冲凉，换上丝织的内衣，为她的水仙花换水，再替金鱼换水，喂些食物，盯着它们说会儿话，比如问：‘饿了吧’，‘乖不乖啊’之类的。接着，她很愿意冲上一杯热牛奶，没有甜味的，只喝半杯，之后，将一本紫色的笔记本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来读 --- 那是在作节目的时候，她做的笔记。她总是很专心的聆听那些所谓‘无聊人’的心事，做些笔记，揉捏一些思考在其中。这已经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了。可是往往读不到三页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猫说：人生是一场极华丽的旋舞。所有的人，一圈圈的打转。她却在踮脚时，不停的扭伤。
尽管她在的电台不算大，但是收听率一直不错，所以她的薪水显然不差。台长考虑她做夜班很辛苦，总是出于一份‘过不去’而经常给她加薪，使她生活得十分充裕。她从来不用为会被解雇或薪水不够之类担忧，因为她用自己认真而自信的工作方式。
从她十四岁离家后，她几乎断绝了和家人的联系，只偶尔会在父母的生日那天会寄些东西回去，不留任何地址。她习惯过自己的生活，习惯寂寞，习惯那些不能控制的伪装，像保护色一样，逃避她不想要的东西，就像逃避冬天的雨。
她住的公寓条件刚好符合她那‘挑剔’的标准。房租并不高，原因是房东太太很喜欢她，非要收她做自己的干女儿，这样一来为了聊表心意，房东太太就将月租打了折扣给她。她虽然有点感激房东的好意，但她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像房东太太一样的人：市侩，虚荣。 她甚至怀疑上周三晚上的那通电话是不是房东打的。内容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女人用一副沮丧势利的声音说：“现在经济这么差，物价还在上涨。就拿超市里7块8，10个鸡蛋来说，现在要卖9块4了。我儿子为我媳妇买一只手镯要5千多，真不知道现在年轻人要怎么过日子？还有我的公寓…我可是没因为经济不好而涨我的房租啊….”
她房间里的窗台足够的宽敞，她很喜欢依着墙壁坐在上面 --- 白色的窗帘，紫红色的太阳花，深绿色的爬墙虎都是她的最爱。她只用透明的玻璃杯喝水，电台里也放着好几只。她总是买很多这样的杯子放在家里厨房随手可以拿到的地方。
家里的电话更像是个必要的现代装饰品，因为从没有什么人给她打电话，除了房东太太每个月头打来提醒她交房租，连电话号码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买了手机，但只是当打到旅行社订机票的时候才用得着。她需要的是无比完整的生活，不容许任何人打破这样的完整。
她一直很喜欢猫，觉得自己身上具备了猫所有的特性：慵懒，挑剔，敏锐。但她并没有keep one；因为在她7岁那年，她亲眼看到哥哥把一只小猫抛到风扇上然后猫被无情旋转的风扇页片活活打死了。她一只觉得自己也是有罪的，因为没有将死猫埋起来，只是对着那只猫的尸体哭了一整个下午，当时到底是因为害怕还是愧疚而引发的哭，她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猫说：只有孤寂的人才会渴望海洋的怀抱，那么她是孤寂的，爱只是唤醒了她更广更深的孤寂。
她又打开她那紫色的小铁盒，点了点，已经有两百零七对耳饰了。她很有成就感。翻开手头Fashion Magazine, 发现一个模特耳朵上的饰品尤为特别，一颗粉色翡翠珠上镶着一片叶状的白金。价格是四千三百九十块。 她觉得不错，于是拨电话过去定购。
“您好，Fashion 饰品连锁，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一个女孩亲切的声音。
“你好，我是要订购商品代码为FG1003的那对耳饰。”她说。
“请稍等…..对不起，请问何时要求送货？”
“当然是越快越好。”
“是这样的，现在这款饰品缺货，请下周再打来可以吗？”女孩说。
喜欢的东西而不能马上得到的那份心切在默默作怪，“这样吧，我出四千五百块买下模特佩戴的样品，行吗？”她问道。
“这…..请稍等。”
她听见女孩放下电话的声音和脚步声。
“您好，我是这里的市场部经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么？”一个男人的声音，中文发音显得很弱。
于是她有说了一遍自己的意思。
“I should say sorry I am afraid. 我们是有规定的，不出售sample goods.”他艰难的中西文掺杂地向她解释。
“我愿意出高一点的价格，只是现在要买下它。”她显得固执而任性。
“I feel really sorry. It’s too hard.”他选择用英文表达真的很为难。
“那么，五千块可以吗？”她饶有兴趣地继续要求，其实已经打消了希望，只是有根难以自拔的神经在作怪，似乎很engjoy在这样的谈话里。
“小姐，实在对不起。你抬高本身不属于商品价值的做法，是一种可笑的行为。生意不是玩游戏！”没想到他声音变得激动，中文却说得比先前流利了许多。
他是一定敏感到她的玩逆吧，她想。
刚要说话，又传了他的声音，不过这次不是对她说的。
“Jenny, rule’s rule. Please state our rule clearly to the customer next time, OK?”
“真对不起，小姐。”又是之前那个女孩的声音，“我们公司不出售样品。等下周货到了，我们会及时通知你。谢谢合作。”
“噢，我想不用了。”她挂上电话，心里有一丝被侮辱的强烈感觉，但又很快地平静了。想着想着，她莫名的笑了起来，决定就此不再去管那副耳坠了。
生活很平淡得过着，她再去为金鱼换水的时候，发现一只她平时最喜欢的金鱼不知何时何故死了，顿时有股伤感涌起。这时，手机响起，会有谁给她打电话呢？
她重感冒两个星期了，至今还未完全康复，嘶哑的嗓音，干涸的声线使她说话很吃力。
“您好，请问是上个月订购商品代码为FG1003的小姐吗？”
“Yep.”她勉强发音。
“是这样的。我们从客户资料库里得到你的联系号码，得知你是我们公司的老客户。呵呵。”
她一点也提不起兴趣来。但听出不再是他的声音。显然这个人中文说得漂亮，而且足够的圆滑世故，一定是个受老板赏识的年轻人吧，她猜想。
“您需要的商品已经到货了。只是我们在交易上出现了一些问题。这批货品出现质量问题，所以我们延迟了通告。现在只剩下模特佩戴的样品，现在不知道您还想不想购买？”
他的口气显得世俗，本已决定不再管那件饰品，但是听到只剩下一件，她又开始动摇，
“How much?”她用简单的英文掩饰声音的沙哑。
“听说您愿意以高价购买。”他势利叫人恶心。
“Forget about it!”她很干脆的掐断电话。又很快想到那个他说‘rule’s rule’这句话时的严肃，突然感到快乐。
周末，她来到花鸟市场，其实是去选金鱼，顺便和久违的阳光打个照面。金色的阳光柔和的撒在身上，使她感觉很舒服。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般享受白日里所特有的这种噪杂了。
一手推着紫色的单车，一边仔细的看小贩水缸里养得金鱼，只是很想找出一条和之前死去的那条一模一样的金鱼，来填补那份失去后的遗憾。
当她看中一条很相似的活泼，且花纹鲜明的金鱼时，她问，“这条卖多少钱？”
“它活不到明天的。”旁边一个男子突如其来地说，像在提醒她不要卖劣质货一样。她却觉得他像在诅咒什么似的，着实叫人生厌。抬头看他时，发现他有孩子般天真的长相，体格健壮，皮肤有健康的黝黑，穿着随便而单薄，格子绒的宽大衬衫和一个银灰色的鸭嘴帽，显得调皮精神。
她纳闷，他怎会在她跟前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充满挑衅。虽无心搭理，但她已经后悔自己抬头看他了。
“我就要这只了，老板。”她说着付了钱，透出一丝掩藏不住的倔强。
“哎，你抬高本身不属于商品价值的做法，势必会使你后悔的。”他很自然的用薄弱的中文说。
她吃了一惊，难道是他？不会这么巧吧？！
老板把金鱼装好在透明的塑料袋里递给她。她却发现身旁的他还在拿之前一成不变的眼神望着自己。她好奇的几乎要笑出来，没有一丝刻意的，她终于对他开口道，
“你对金鱼有研究？”
“Well, not really. But 你还是买了那只明天就要死去的金鱼，ignoring what I just told you, why?”他随即耸了耸肩膀，露出被人忽略的无奈。
“But why did you propose me such suggestions, er?”她忍不住笑了，很久没有这样大方的美丽了。
“因为我觉得买下一直将要死去的金鱼，换来的只是伤心，对像你这样的gal来说，it’s not worthwhile indeed.”他认真地回答她。
聊天似乎开始了。
他很随和，双手紧紧地插在裤子口袋里，像在寒冷的冬季不停寻找新的取暖方式。
“我看不见得，你瞧，它的色彩多鲜艳，那是生命的色彩。”她望着袋子里的金鱼对他说，不过总觉得金鱼真的没有刚看见时那么活泼了，有点担心。
“No, no, no.那是死前的feint, 就是假象吧。”他那淡淡的怀疑和不自信，是对自己中文的步子心还是对生活的不自信，她不能拿捏准确。“Just try it out.如果金鱼明天死去，做我的女朋友。”
他陈述的口吻，没有让她回答“可不可以”的余地。她微微厥起嘴角，他又给了她一个毫无防备的Surprise。 为什么他总是这样无礼呢？无论是在电话里，还是在她面前。
虽然毫无准备，但是尽管放马过来吧。
“Okay, sure. I will try it and time will tell.”她也不拖泥带水。
猫说：只有她了解，自己心中还有个病号。她把它放在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位置的精神疗养院里，且在四周装置了隔音软垫，保护它，因为它太脆弱。然后，她经过了一些年，一些挫折，经历了甚至会让自己不认得昨日的自己那样的转变。直到有一天，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它该出院了。她才终于能把不见天日的悲伤释放出来，感觉它在阳光下以最强装的姿态与速度长大。
回到家，她才意识到刚刚忘了向他要联络方式，但不管怎样，她有预感他们还会碰面的。像张爱玲散文《爱》里说得那样：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为刚买得金鱼换了水，然后很容易分神，傻笑了一阵，准备好晚上上节目的CD......
节目像往常一样进行，可是她选择了不同风格的音乐做背景，像是王菲的《我愿意》，《明天就要嫁给你了》……今天她有点心不在焉，一心盼着节目能早点结束，好让她赶回家看一看水缸里的那个生命。
过了四点，已经没有电话进来了，她感到有点闷，于是就走出播音室点了支烟，才发现街上下了大雨。她已经为后天的长假定好了去日本旅游的机票。突然很想那只金鱼死掉，从此告别单身，尝试去接受一个人，一份爱，一种认可；改变一切，也可以放弃收集的习惯。因为没有人知道那只是病态的癖好，也是她一直留长发的秘密：她的左耳天生畸形，那残缺的一角是她无法正视的一角，所以她在寻找，寻找那个能让她完整的一角。失落的一角。
庆幸的是，她没有因此丧失听力。她有无可挑剔的相貌，可是也有对父母不可原谅的强烈愤恨。那是她十四岁离家出走的原因，因为她曾是那样的虚荣。她是多想有一天不再只抽名牌烟，不再用固定牌子的香水，不再挑剔除水仙花之外的花卉，也会尝试养猫，回家探望爸妈…..
一切，她都想改变。
她选择去日本，是因为可以借此机会为自己的左耳做全面的整容手术，以后就能过和其他女孩一样的正常生活。这样想着，她二十三年来第一次感到意外的轻松和幸福。
这时，导播示意她有电话进来，她觉得奇怪，回头看那个一年没打扫的挂钟，指针正指向5点整。
她赶忙走进广播间，戴上耳机，无意中又触到那个畸形的东西，但是再也没有之前那种强烈的自卑和害怕了，她终于超越了自我。她想。
切进电话，她马上认出他的声音。摒住了呼吸。
“Hi, 今晚怎么也睡不着。今天白天在公园里，我遇见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在她买金鱼的地方。呵呵，she is so cute that took my breath away. 我站在她背后，起初她并没有发现。我于是想着用什么topic来与她开始一段交谈，但是在她突然俯身下去看那只颜色鲜艳的金鱼时，齐腰的长发顺着她的肩头滑下去 ----”
他露出痛苦的声色。
她，全身冰凉，双手颤抖地向立即把电话切断；可她没有，她知道这个时候总是要到来的。
“阳光很刺眼，”他接着说，“长发原来是为了遮掩畸形的耳朵。Terrible….我霎那间的感觉真是很难describe. 她应该是完美的啊。她有白皙的肤色，修长的手指，喜欢将双手自然的搭在单车龙头上。”
“当她指着要买下那条金鱼时，我突然很想说些什么，内心各种感觉都有，但有一种感觉就是revenge. 于是我骗她说，金鱼明天就会死去。”
“见她回头看我，那张美丽冷峻的脸蛋露出温暖的笑容，我是多想告诉她‘你一点也不残缺，你很健康很美丽’。 可是 ---”
“可是，看到她可以得用手拨动肩头的长发为确定那个怪东西不会露出来，我突然很可怜她….不知道为什么，我告诉她，如果金鱼明天会死，就做我的女朋友。”
好久的停顿后，她几乎以为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上个月辞职了，那是我在加州大学毕业后第一份工作。市场部总经理说我缺乏与客户交涉的能力。呵呵 ---- 只是因为我赶走了一个愿意出高价买样品的顾客吗？我不知道。”
“金鱼不会死的，那只是一个谎言。我也不会再去找那个女孩。我和她都不属于这个充满美丽恶意的世界，她没有依赖的气质，但是有不安定的自卑。我们的相遇是美好的，可是我今夜难眠的原因是 ---- 当我一闭上眼， 脑海里就浮现出无数只可怕的耳朵和无数只长着六根手指的手….. 我 ---- 我的左手天生有六根指头 ----”
“我们的相遇究竟是不是一种惩罚呢！”
之后，他挂断了电话。而她，脸上的泪水早已经干了。她呢喃道：
“纵使我不能做你的女友，我仍然很开心。因为今夜，你也一样超越了自我。”
说完，她才发现自己刚刚忘记切断电播的话筒，自己的声音第一次被定格在空中；而这个小城市的凌晨也因此弥漫着爱的勇敢和缱绻。
猫说：城市已远，爱情让当下的她感到自己是一面孤寂的深湖，远观是镜，近看是水，若是纵跃就和死亡瞬间照会了。
后记：她取消了去日本的机票，也向电台辞了职。后来便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房东太太说，她一年前退房的时候，留下一个紫色的铁盒，里面有两百零七对精美的耳饰，价值好几十万呢。房东太太不忘补充道；之后是隐藏不住的欢笑，嘴里还不停的重复“收她做干女儿真划算啊”。
电台在她辞职之后，把夜间档的节目改成“精彩回顾”，也就是把白天里的节目拿来再重播一遍。听说收听率还大大上升了。
她走后的一个星期，有一份包裹寄到了电台，是什么你们一定猜到了：那对她企图以高价购买的翡翠耳坠。
补记：那天清晨回家后，她发现鱼缸里的那个生命悄悄的浮在水面上，失去了最后一丝鲜艳……
相信我 好吗
不要让我在异乡的街头
孤零零地
流落一个一个梦想
岁月是一张古老的网
只有风透过
吹痛我含泪的双眸
看你如此离去
纵使你有一千一万个理由
也不必披上孤独的外套
你是真的真的不知我的感受
也别让我的思念结茧
风中 是谁来
给我一片温柔的心情
或许
你是真的不必在乎我这
单纯的伤痕
她很喜欢说‘Thank you’的感觉，认为这两个单词足以体现英语发音的美妙。
最近，她定义自己沉浸在严重的自恋中，一走到镜子前，脚步就再也移不开了了。最近休假的时候，有连续三天，她甚至半夜里起来，打开灯，站在镜子前面欣赏自己的脸。 她觉得没有人会比她自己更爱这张脸了：眼睛不算大，但形状很美，眼角微微上挑；鼻梁很挺，右眼下方一颗很小的浅褐色的痣。她最满意的还是她那嘴唇显出的柔和的线条，温柔而丰满，充满的芬芳。
她只用Fendi牌的香水，产自美国。她像慵懒的猫一样慵懒和挑剔，总在阳光灿烂的午后睡觉，爱吃腥味的鱼，新鲜的牛奶，和青色的芒果；从来不抽国产烟，不听通俗音乐，不穿高跟鞋，不戴手表，不交知心朋友，只喝Whisky，只穿丝织的内衣……
她没有银行账号，没有储蓄的习惯，但是如果她看中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会一连几个星期不买一件奢侈品知道她得到那样中意的东西，才会继续大手大脚的生活。
她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爱好，收集不同样式的耳环。曾有一次为了一对法国独特设计的六面体的水晶耳环，她两个月没有去美容院，没有买一件高档衣服，甚至在61天里只抽了四包名牌烟。
她习惯把收集来的耳饰放在一个紫色的小铁盒里，每天定是要拿出来看，那时候的表情足以证明这个女子是单纯迷人的。也只有这时，她是满足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没有人知道她的工作是什么，因为平常她从不在白天出门，只在周末的时候可以偶尔看见她出外shopping，加一句，骑单车去，从不搭计程车。单车亦是紫色的，只是看上去不那么心，可是她怎么也不愿换掉，已经有七、八年了。
下面告诉你她究竟是靠什么养活自己的。不，更准确地讲，应该说是靠什么工作可以使她过着这般yuppie而挑剔的生活。
她在自己城市的一个小电台当DJ，但又不完全算。因为她只做午夜档的节目，不需要任何技巧。从夜里1点到凌晨5点，她都会很精神地坐在播音室里。她的节目叫‘无人驾驶’，说她不算是真正的DJ,就是因为这节目压根不需要任何DJ，说她是导播倒是挺像的 ---- 她的工作就是切进切出午夜那些听众‘自由发挥’的电话，让他们尽情的通过电波留言。
这个节目本身就是向那些在黑暗中的无聊人士开放的，提供他们另一种发泄无聊，世愤的方式而已。而她，则可以通过欣赏和捕捉那些再真实不过的心声，在黑夜和白昼间享受另一种重生。
每天的节目是这样开场的---
是谁走过
我的窗下
一个少女，或者
一位老人吧
如果你也厌倦了喧哗
驻足，或者疾走
都误会有深深的一督
当我的灯下在你之前
在你之后
只是你会不会像我
只为这等待与一盏灯火相守
在我走过
你窗下的时候
配着她最喜欢的一首曲子《Papillon》，她觉得太美了，就像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出口，这个出口空虚，填补，填补又流失；一再轮替。
音乐结束了，那些可爱的人们便开始借着另一种似乎较为轻松的空气在电波里宣述白日里你根本无法触及到的复杂，烦躁，疲惫和一份久违的平静，冷漠，凄凉；有很痛快地感觉，有时让她觉得每一个夜晚都仿佛是世界末日一般的坦白，冰冷，美丽！
她清楚那是世人在麻木过后挣扎着找回灵感的表达方式，虽然有几许痛楚，但是真实精彩，以致她总会越听越严肃，然后便是满腹的悲伤。
基本上，每晚1点刚过，电话特别多，各式各样的语言和表述方式应有尽有：哭的，闹的，笑的，叫的，故弄玄虚的，认真严肃的，嗬嗬，甚至还有装神弄鬼的…..这样，便很自然的构架出一个比白日里更清晰生动的世界来。她知道，这个时候，人们是无比真实的，也是她毫无怨言继续这份工作的原因。
然后，电话会渐渐少去， 到凌晨4点钟左右，就几乎没有电话进来了。于是这时候她就放些自己钟爱的曲子，像《Cantoluna》,《Silent Wings》,《Aria》,《Heart Strings》,《The Promise》等。她总是提前安排好想听曲子的顺序，接着从不出错的一个一个播出。
她爱形容那时的都市是寂哀的，却勇敢；虽没有什么生气，但却有死一般的平静和可爱；没有白日里的勾心斗角，只有满身的疲惫，虽无奈却真实。那夜色的褪去，代表希望的告退，虚伪从苍老的晨光里露出刺眼的光束 --- 一天又一天就是这样轮替反复地开始了。
可是，她是那样愿意把节目做完，直到5点整；然后便独自骑单车回家，享受空当的大街，可以毫无顾忌的放声大笑，笑容可以泪水式地流到满面，再也没有繁忙拥挤的Traffic， 没有红绿灯，没有机动车尾端排出的化学气体，没有伪装，没有哭泣声，没有矜持，没有麻木，没有后退，没有懦弱，没有放弃，没有刻意，没有小心……没有太多我们所熟悉的东西。
在冬天，她还会遇上好多次下雾的天气，在过桥的时候，看不见桥下是什么，感觉就犹如在天上行走，那心怦怦跳的感觉天真而快乐。
回到家，她通常不能很快入睡，总是先要冲凉，换上丝织的内衣，为她的水仙花换水，再替金鱼换水，喂些食物，盯着它们说会儿话，比如问：‘饿了吧’，‘乖不乖啊’之类的。接着，她很愿意冲上一杯热牛奶，没有甜味的，只喝半杯，之后，将一本紫色的笔记本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来读 --- 那是在作节目的时候，她做的笔记。她总是很专心的聆听那些所谓‘无聊人’的心事，做些笔记，揉捏一些思考在其中。这已经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了。可是往往读不到三页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猫说：人生是一场极华丽的旋舞。所有的人，一圈圈的打转。她却在踮脚时，不停的扭伤。
尽管她在的电台不算大，但是收听率一直不错，所以她的薪水显然不差。台长考虑她做夜班很辛苦，总是出于一份‘过不去’而经常给她加薪，使她生活得十分充裕。她从来不用为会被解雇或薪水不够之类担忧，因为她用自己认真而自信的工作方式。
从她十四岁离家后，她几乎断绝了和家人的联系，只偶尔会在父母的生日那天会寄些东西回去，不留任何地址。她习惯过自己的生活，习惯寂寞，习惯那些不能控制的伪装，像保护色一样，逃避她不想要的东西，就像逃避冬天的雨。
她住的公寓条件刚好符合她那‘挑剔’的标准。房租并不高，原因是房东太太很喜欢她，非要收她做自己的干女儿，这样一来为了聊表心意，房东太太就将月租打了折扣给她。她虽然有点感激房东的好意，但她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像房东太太一样的人：市侩，虚荣。 她甚至怀疑上周三晚上的那通电话是不是房东打的。内容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女人用一副沮丧势利的声音说：“现在经济这么差，物价还在上涨。就拿超市里7块8，10个鸡蛋来说，现在要卖9块4了。我儿子为我媳妇买一只手镯要5千多，真不知道现在年轻人要怎么过日子？还有我的公寓…我可是没因为经济不好而涨我的房租啊….”
她房间里的窗台足够的宽敞，她很喜欢依着墙壁坐在上面 --- 白色的窗帘，紫红色的太阳花，深绿色的爬墙虎都是她的最爱。她只用透明的玻璃杯喝水，电台里也放着好几只。她总是买很多这样的杯子放在家里厨房随手可以拿到的地方。
家里的电话更像是个必要的现代装饰品，因为从没有什么人给她打电话，除了房东太太每个月头打来提醒她交房租，连电话号码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买了手机，但只是当打到旅行社订机票的时候才用得着。她需要的是无比完整的生活，不容许任何人打破这样的完整。
她一直很喜欢猫，觉得自己身上具备了猫所有的特性：慵懒，挑剔，敏锐。但她并没有keep one；因为在她7岁那年，她亲眼看到哥哥把一只小猫抛到风扇上然后猫被无情旋转的风扇页片活活打死了。她一只觉得自己也是有罪的，因为没有将死猫埋起来，只是对着那只猫的尸体哭了一整个下午，当时到底是因为害怕还是愧疚而引发的哭，她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猫说：只有孤寂的人才会渴望海洋的怀抱，那么她是孤寂的，爱只是唤醒了她更广更深的孤寂。
她又打开她那紫色的小铁盒，点了点，已经有两百零七对耳饰了。她很有成就感。翻开手头Fashion Magazine, 发现一个模特耳朵上的饰品尤为特别，一颗粉色翡翠珠上镶着一片叶状的白金。价格是四千三百九十块。 她觉得不错，于是拨电话过去定购。
“您好，Fashion 饰品连锁，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一个女孩亲切的声音。
“你好，我是要订购商品代码为FG1003的那对耳饰。”她说。
“请稍等…..对不起，请问何时要求送货？”
“当然是越快越好。”
“是这样的，现在这款饰品缺货，请下周再打来可以吗？”女孩说。
喜欢的东西而不能马上得到的那份心切在默默作怪，“这样吧，我出四千五百块买下模特佩戴的样品，行吗？”她问道。
“这…..请稍等。”
她听见女孩放下电话的声音和脚步声。
“您好，我是这里的市场部经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么？”一个男人的声音，中文发音显得很弱。
于是她有说了一遍自己的意思。
“I should say sorry I am afraid. 我们是有规定的，不出售sample goods.”他艰难的中西文掺杂地向她解释。
“我愿意出高一点的价格，只是现在要买下它。”她显得固执而任性。
“I feel really sorry. It’s too hard.”他选择用英文表达真的很为难。
“那么，五千块可以吗？”她饶有兴趣地继续要求，其实已经打消了希望，只是有根难以自拔的神经在作怪，似乎很engjoy在这样的谈话里。
“小姐，实在对不起。你抬高本身不属于商品价值的做法，是一种可笑的行为。生意不是玩游戏！”没想到他声音变得激动，中文却说得比先前流利了许多。
他是一定敏感到她的玩逆吧，她想。
刚要说话，又传了他的声音，不过这次不是对她说的。
“Jenny, rule’s rule. Please state our rule clearly to the customer next time, OK?”
“真对不起，小姐。”又是之前那个女孩的声音，“我们公司不出售样品。等下周货到了，我们会及时通知你。谢谢合作。”
“噢，我想不用了。”她挂上电话，心里有一丝被侮辱的强烈感觉，但又很快地平静了。想着想着，她莫名的笑了起来，决定就此不再去管那副耳坠了。
生活很平淡得过着，她再去为金鱼换水的时候，发现一只她平时最喜欢的金鱼不知何时何故死了，顿时有股伤感涌起。这时，手机响起，会有谁给她打电话呢？
她重感冒两个星期了，至今还未完全康复，嘶哑的嗓音，干涸的声线使她说话很吃力。
“您好，请问是上个月订购商品代码为FG1003的小姐吗？”
“Yep.”她勉强发音。
“是这样的。我们从客户资料库里得到你的联系号码，得知你是我们公司的老客户。呵呵。”
她一点也提不起兴趣来。但听出不再是他的声音。显然这个人中文说得漂亮，而且足够的圆滑世故，一定是个受老板赏识的年轻人吧，她猜想。
“您需要的商品已经到货了。只是我们在交易上出现了一些问题。这批货品出现质量问题，所以我们延迟了通告。现在只剩下模特佩戴的样品，现在不知道您还想不想购买？”
他的口气显得世俗，本已决定不再管那件饰品，但是听到只剩下一件，她又开始动摇，
“How much?”她用简单的英文掩饰声音的沙哑。
“听说您愿意以高价购买。”他势利叫人恶心。
“Forget about it!”她很干脆的掐断电话。又很快想到那个他说‘rule’s rule’这句话时的严肃，突然感到快乐。
周末，她来到花鸟市场，其实是去选金鱼，顺便和久违的阳光打个照面。金色的阳光柔和的撒在身上，使她感觉很舒服。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般享受白日里所特有的这种噪杂了。
一手推着紫色的单车，一边仔细的看小贩水缸里养得金鱼，只是很想找出一条和之前死去的那条一模一样的金鱼，来填补那份失去后的遗憾。
当她看中一条很相似的活泼，且花纹鲜明的金鱼时，她问，“这条卖多少钱？”
“它活不到明天的。”旁边一个男子突如其来地说，像在提醒她不要卖劣质货一样。她却觉得他像在诅咒什么似的，着实叫人生厌。抬头看他时，发现他有孩子般天真的长相，体格健壮，皮肤有健康的黝黑，穿着随便而单薄，格子绒的宽大衬衫和一个银灰色的鸭嘴帽，显得调皮精神。
她纳闷，他怎会在她跟前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充满挑衅。虽无心搭理，但她已经后悔自己抬头看他了。
“我就要这只了，老板。”她说着付了钱，透出一丝掩藏不住的倔强。
“哎，你抬高本身不属于商品价值的做法，势必会使你后悔的。”他很自然的用薄弱的中文说。
她吃了一惊，难道是他？不会这么巧吧？！
老板把金鱼装好在透明的塑料袋里递给她。她却发现身旁的他还在拿之前一成不变的眼神望着自己。她好奇的几乎要笑出来，没有一丝刻意的，她终于对他开口道，
“你对金鱼有研究？”
“Well, not really. But 你还是买了那只明天就要死去的金鱼，ignoring what I just told you, why?”他随即耸了耸肩膀，露出被人忽略的无奈。
“But why did you propose me such suggestions, er?”她忍不住笑了，很久没有这样大方的美丽了。
“因为我觉得买下一直将要死去的金鱼，换来的只是伤心，对像你这样的gal来说，it’s not worthwhile indeed.”他认真地回答她。
聊天似乎开始了。
他很随和，双手紧紧地插在裤子口袋里，像在寒冷的冬季不停寻找新的取暖方式。
“我看不见得，你瞧，它的色彩多鲜艳，那是生命的色彩。”她望着袋子里的金鱼对他说，不过总觉得金鱼真的没有刚看见时那么活泼了，有点担心。
“No, no, no.那是死前的feint, 就是假象吧。”他那淡淡的怀疑和不自信，是对自己中文的步子心还是对生活的不自信，她不能拿捏准确。“Just try it out.如果金鱼明天死去，做我的女朋友。”
他陈述的口吻，没有让她回答“可不可以”的余地。她微微厥起嘴角，他又给了她一个毫无防备的Surprise。 为什么他总是这样无礼呢？无论是在电话里，还是在她面前。
虽然毫无准备，但是尽管放马过来吧。
“Okay, sure. I will try it and time will tell.”她也不拖泥带水。
猫说：只有她了解，自己心中还有个病号。她把它放在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位置的精神疗养院里，且在四周装置了隔音软垫，保护它，因为它太脆弱。然后，她经过了一些年，一些挫折，经历了甚至会让自己不认得昨日的自己那样的转变。直到有一天，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它该出院了。她才终于能把不见天日的悲伤释放出来，感觉它在阳光下以最强装的姿态与速度长大。
回到家，她才意识到刚刚忘了向他要联络方式，但不管怎样，她有预感他们还会碰面的。像张爱玲散文《爱》里说得那样：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为刚买得金鱼换了水，然后很容易分神，傻笑了一阵，准备好晚上上节目的CD......
节目像往常一样进行，可是她选择了不同风格的音乐做背景，像是王菲的《我愿意》，《明天就要嫁给你了》……今天她有点心不在焉，一心盼着节目能早点结束，好让她赶回家看一看水缸里的那个生命。
过了四点，已经没有电话进来了，她感到有点闷，于是就走出播音室点了支烟，才发现街上下了大雨。她已经为后天的长假定好了去日本旅游的机票。突然很想那只金鱼死掉，从此告别单身，尝试去接受一个人，一份爱，一种认可；改变一切，也可以放弃收集的习惯。因为没有人知道那只是病态的癖好，也是她一直留长发的秘密：她的左耳天生畸形，那残缺的一角是她无法正视的一角，所以她在寻找，寻找那个能让她完整的一角。失落的一角。
庆幸的是，她没有因此丧失听力。她有无可挑剔的相貌，可是也有对父母不可原谅的强烈愤恨。那是她十四岁离家出走的原因，因为她曾是那样的虚荣。她是多想有一天不再只抽名牌烟，不再用固定牌子的香水，不再挑剔除水仙花之外的花卉，也会尝试养猫，回家探望爸妈…..
一切，她都想改变。
她选择去日本，是因为可以借此机会为自己的左耳做全面的整容手术，以后就能过和其他女孩一样的正常生活。这样想着，她二十三年来第一次感到意外的轻松和幸福。
这时，导播示意她有电话进来，她觉得奇怪，回头看那个一年没打扫的挂钟，指针正指向5点整。
她赶忙走进广播间，戴上耳机，无意中又触到那个畸形的东西，但是再也没有之前那种强烈的自卑和害怕了，她终于超越了自我。她想。
切进电话，她马上认出他的声音。摒住了呼吸。
“Hi, 今晚怎么也睡不着。今天白天在公园里，我遇见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在她买金鱼的地方。呵呵，she is so cute that took my breath away. 我站在她背后，起初她并没有发现。我于是想着用什么topic来与她开始一段交谈，但是在她突然俯身下去看那只颜色鲜艳的金鱼时，齐腰的长发顺着她的肩头滑下去 ----”
他露出痛苦的声色。
她，全身冰凉，双手颤抖地向立即把电话切断；可她没有，她知道这个时候总是要到来的。
“阳光很刺眼，”他接着说，“长发原来是为了遮掩畸形的耳朵。Terrible….我霎那间的感觉真是很难describe. 她应该是完美的啊。她有白皙的肤色，修长的手指，喜欢将双手自然的搭在单车龙头上。”
“当她指着要买下那条金鱼时，我突然很想说些什么，内心各种感觉都有，但有一种感觉就是revenge. 于是我骗她说，金鱼明天就会死去。”
“见她回头看我，那张美丽冷峻的脸蛋露出温暖的笑容，我是多想告诉她‘你一点也不残缺，你很健康很美丽’。 可是 ---”
“可是，看到她可以得用手拨动肩头的长发为确定那个怪东西不会露出来，我突然很可怜她….不知道为什么，我告诉她，如果金鱼明天会死，就做我的女朋友。”
好久的停顿后，她几乎以为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上个月辞职了，那是我在加州大学毕业后第一份工作。市场部总经理说我缺乏与客户交涉的能力。呵呵 ---- 只是因为我赶走了一个愿意出高价买样品的顾客吗？我不知道。”
“金鱼不会死的，那只是一个谎言。我也不会再去找那个女孩。我和她都不属于这个充满美丽恶意的世界，她没有依赖的气质，但是有不安定的自卑。我们的相遇是美好的，可是我今夜难眠的原因是 ---- 当我一闭上眼， 脑海里就浮现出无数只可怕的耳朵和无数只长着六根手指的手….. 我 ---- 我的左手天生有六根指头 ----”
“我们的相遇究竟是不是一种惩罚呢！”
之后，他挂断了电话。而她，脸上的泪水早已经干了。她呢喃道：
“纵使我不能做你的女友，我仍然很开心。因为今夜，你也一样超越了自我。”
说完，她才发现自己刚刚忘记切断电播的话筒，自己的声音第一次被定格在空中；而这个小城市的凌晨也因此弥漫着爱的勇敢和缱绻。
猫说：城市已远，爱情让当下的她感到自己是一面孤寂的深湖，远观是镜，近看是水，若是纵跃就和死亡瞬间照会了。
后记：她取消了去日本的机票，也向电台辞了职。后来便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房东太太说，她一年前退房的时候，留下一个紫色的铁盒，里面有两百零七对精美的耳饰，价值好几十万呢。房东太太不忘补充道；之后是隐藏不住的欢笑，嘴里还不停的重复“收她做干女儿真划算啊”。
电台在她辞职之后，把夜间档的节目改成“精彩回顾”，也就是把白天里的节目拿来再重播一遍。听说收听率还大大上升了。
她走后的一个星期，有一份包裹寄到了电台，是什么你们一定猜到了：那对她企图以高价购买的翡翠耳坠。
补记：那天清晨回家后，她发现鱼缸里的那个生命悄悄的浮在水面上，失去了最后一丝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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