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家庭】〖天涯头条〗成全了自己的碧海蓝天(已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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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妖霖霖 (等级:?? - 无法无天,发帖:39476) 发表:2012-09-26 11:39:39  7楼 
191-217
(191)
  老爸老妈在南京住了一段时间后,开始思乡了。好在离得不远,思乡之情一起便立即收拾行李走人了。丢我一人呆若木鸡:“这就撤啦?”
  阿文笑着安慰我:“你父母看到你一个人生活得很好,放心了,所以才能这么潇洒,说走就走。”
  想想也是,于是释然。
  我又开始一个人的生活。早晨上班惊险不已,掐着秒表打卡;下班不再急着回家,窝在电脑前蹭加班晚餐。我发现一个规律,一下班就走人的.除去有 应酬的,都是有家庭的。五点半过后,有事没事总爱在办公室呆着的,都是没谈恋爱的单身汉,还有就是家庭不幸福的。此条规律搁到哪个公司都适用。
  爸妈走后,我才敢约冷枫和长云来家里玩。冷枫一进门,第一眼就看见靠在沙发上的大熊仔,他笑着对长云说:“看看,女人不管多大,都喜欢这些玩意儿。”
  我立即抗议:“听你口气,我好像已经无限大了。”
  “你的小家操持得真不错呢!”两个男人里里外外兜了一圈后下了结论。
  “那是,也不看看主人是谁?”随着岁月的磨砺,我已经愈发不会谦虚。
  “你说,如果我们结婚,这套房子怎么办呢?’’冷枫的口气既像说真的,又像开玩笑。
  “租出去呗。唉,到时候肯定会有点舍不得。”房子跟人一样,住久了,都会有感情。经历了那么多次搬家,尽管一些房子留给我的哀伤大于快乐,辛苦大过于享受,每次离开我还是一样的不舍得。
  “不舍得就别租了。干脆我们学人家周末夫妻,每周五分住,各忙各的.各人有各人的朋友圈子,互不打扰。到在一起,小别胜新婚嘛!”冷枫热烈地提议。
  “嘿,你想法还挺超前。”我有点诧异,因为一直觉得周末夫妻只适合于一部分人群,与我此类的普通人,还有一定的距离。
  “蓝,你就老土了,这还叫超前,多少年前就有了。”长云笑话我。
  (192)
  公司组织体检,很搞笑的是,妇科的门前贴了一张纸:未婚妇女免。难道公司天真地以为,所有未婚的都是少女吗?
  我和一名女同事正在门口嬉笑打闹,商量着要不要进去冒充已婚妇女,诊室的门帘被掀工了,一个头发凌乱的姑娘走出来,我仔细一看,这不是冬冬吗?
  她已经往楼下走去,“冬冬,你怎么不理我啊?”
  她不说话,瞪着眼睛望着我,眼神一片空洞。
  “冬冬,你怎么啦?”我吃了一惊,拉住她的袖子不停地摇晃,“出了什么事了?你还好吧?”
  “我完了。”她从喉咙深处发出声言,依然麻木地往前走,仿佛不认识我。
  “怎么完了?你认识我吗?我是谁你知道吧?”我着急了。
  这时她才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我半天,才说:“你是蓝。”
  我刚松一口气,冬冬就一把抱住我放声大哭:“姐姐啊,我完了,我这辈子完了。”
  哭声吸引了很多人围观,我很讨厌这些喜欢看热闹的人,一天到晚见热闹就凑上去指指戳戳,完全不休谅别人,于是把冬冬拉到住院处附近的小花园。
  “冬冬,别哭了,到底怎么了?”我哄她。
  “医生说,我不能生孩子了,不能当妈妈了。”她哭得好伤心。一场恋爱,足以摧毁她的一生。
  “张语呢?他知道吗?”我吃了一惊,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男人应该负责任。
  “他还不知道,他出去了。”
  妈的,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193)
  我也不体检了.打车送冬冬回家。在车上,我对冬冬说:“你必须把这事告诉你家里人。”
  “不行,我妈知道会气死的。”冬冬坚持不说。
  回到那个一片狼藉的家,她的房客一个都不在。
  冬冬迫不及待地给张语打电话,此时我才知道,冬冬的手机已经拿到二手市场卖了,难怪我发消息她总不回。
  “张语,出事了,你能回来一下吗?”冬冬很迫切的对着电话说。
  “就回来一会好吗?”她哀求,“就一小会。”
  她小声地哭,发出小猫一般的啜泣声。
  “就回来一会都不行吗?就一会啊!”她突然发狂似的,对着电话哭喊起来。声音无比凄厉,让人听得心惊胆寒。
  “冬冬,你没事吧。”我试图劝慰她。
  冬冬依然非常激动,她使劲捶着墙壁.疯狂的大叫:“你为什么不回来?”你回来一下吧!”声音拖得很长,回荡在房间里,显得异常恐怖。
  我害怕了,从冬冬手中夺过电话,这才发现对方早已经挂断了。
  冬冬倒在床上大哭不止,情绪很不稳定,我按下电话的重拨键,试图联系张语,可是听到的是我最怕听到的声音——“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想了一下,我反复问冬冬:“把你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我!”
  问了很久,她终于本能地报出一段号码,忽然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妈妈,我想我妈妈了。”随后又大叫:“妈妈,妈妈,我想你了!你在哪啊?”她用头去磕放电话的书桌。仿佛小孩耍赖皮一般,“妈妈在哪呀?”
  我怀疑冬冬的精神真的出问题了,哆哆嗦嗦地拔她刚才报给我的号码,心里又急又怕,连拨几次都按错了键。最后终于拨通了,大约响了四五声,一个女人接电话了,声音很慈祥,透着几分高兴:“喂,冬冬啊。吃了没?”看来冬冬家里的电话装了来电显示。
  “阿姨你好。我是冬冬的好朋友。”我自报家门。
  “好孩子,搁冬冬那玩儿呐?”冬冬的妈妈很热情,一口东北普通话。
  “嗯,是这样……”,我迟疑着该怎么说,心想男人总归要比女人坚强些吧,便问,“叔叔在家吗?我有事情想找他商量。”
  也许冬冬的妈妈已经嗅到了不祥的气息.我听见她用发抖的声音对冬冬的爸爸说:“老头子,可能出麻烦了。”

  (194)
  “喂,好孩子,有啥事?慢慢说。”到底是男人.冬冬爸爸要沉着得多。
  “叔叔你好,我跟您说一件事啊,您可千万别着急。我去医院体检遇到冬冬.她刚刚做过检查,医生说,她可能失去了生育能力……”
  只听电话那头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我连“喂”几声之后,才听见冬冬的爸爸深深地叹了口气,“冬冬呢?她怎么样?”只一瞬间,声音仿佛苍老了十岁。
  “她在我身边,但是可能受了点刺激,情绪比较激动。”
  “麻烦把电话给她。”
  我把话筒放到冬冬耳朵边.她凝神听着,突然大叫:“爸爸啊,爸爸,你们在哪里?快快来呀.带我回家去!”她的手在空中挥舞,然后又拼命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我赶紧把话筒挪开,她不乐意了,大喊:“我要找爸爸、爸爸,爸爸我要回家啊。我想回家了呀!”
  冬冬的爸爸妈妈都哭了,焦灼地对我说:“好孩子,麻烦你照看她一下,我们这就坐飞机从沈阳赶过来。”
  我记录下冬冬爸爸的于机号,便于路上联络,又向经理请了半天假,说家里有点事。
  此时,冬冬似乎清醒了,却好像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眨巴着眼睛问我:“你刚才给谁打电话呢?”
  “你爸爸呀,他和你妈下午坐飞机到南京来。”
  “到南京来干什么啊?”冬冬一脸茫然。
  “惦记你呗。”
  “嗨,我都这么大了,还有啥不放心的。”她兀自笑了,然后问我,“蓝,你来这干吗?拿箱子啊?”
  我心里想完了完了,她肯定出问题了,于是试探着问:“我箱子不是拿走了吗?”
  “啊?拿走了吗?”她歪着头小神地想着。
  (195)
  我正在琢磨着该怎么办,冬冬突然一拍脑袋说:“该死的,我差点忘了,张语晚上要回来吃饭。我还没买菜呢!”接着又很烦恼的说:“我爸爸妈妈不喜欢他,怎么办?安排他们一起吃吗?我得跟张宇商量商量。”
  她跑到电话机旁拨张语手机,“咦,怎么关机啊?肯定是没电了,他老是忘记充电。”
  我看着她在那自言自语,着急得都不知道怎么是好了,于是哄她睡觉:“冬冬你休息一会,别忙活了,晚上出去吃吧。”
  “不行,太浪费钱了。”冬冬执拗地望着我。
  “那这样吧,你先睡一会,睡醒了,我陪你去菜市场买菜好不好?你爸爸妈妈爱吃什么?”
  “我爸爸爱吃鲫鱼,妈妈喜欢吃蘑菇炖小鸡……”她絮絮叨叨跟我唠家常,眼睛就眯上了,也许是太累了,她很快睡着了。不知到她梦到了什么,苍白的脸上竟洇出一抹红润,她翕动着嘴唇,在梦中轻轻喊了声“妈妈”。
  大约一个多钟头以后.我接到冬冬爸爸的电话,他焦灼地说:“我们已经到沈阳机场了,姑娘麻烦你看住冬冬。”
  “放心吧,叔叔.她已经好多了,这会睡着了。”我没敢告诉老人家,冬冬好像记不起事情了。
  (196)
  摇摇开水瓶,里面一滴水没有,我轻轻掩上房间门,预备到厨房烧点开水。
  防盗门被扭开了。张语回来丁。他见到我很诧异,口气极不友好的问:“你怎么来了?”
  见我没睬他,又问:“冬冬呢?”说着要推开房门。
  “哎,别开门,冬冬睡着呢!”我示意他小点声。
  “这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她刚才不是打电话叫我回来的嘛,到底出什么事了?”他也准备倒开水喝,发现没水,骂了一句,“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忙些啥,家里连开水都没有。”
  见他满不在乎的模样,我心里那股恶气噌噌地往上冒,我一字一顿地对张语说:“告诉你,冬冬今天去医院检查了,她这辈子都生不出小孩来了,这都是拜你所赐!”
  张语显然也很吃惊,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噢,也是那对小情侣的床上:“这不可能,怎么可能?她才打过两次胎,不会这么严重的!”
  “啊?你的意思是,她回到南京以后又打过一次?”我追问张语。
  “这关你什么事啊?”张语反应过来,开始针对我,“你又跑来拨离间是不是?我把冬冬叫起来问问!”
  “别叫醒她.我好不容易才把她给哄睡着。她受了刺激,甚至已经记不清楚刚刚发生的事情了。”
  “你别吓唬我啊,我们两人的事你老跑来瞎掺和什么?”张语依然相当强硬。
  “事情已经很严重了。”
  “再大的风浪我都见过,我会安慰她的,你走吧。以后医疗技术发展了,连艾滋都能治,何况不孕不育呢!”
  这个男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更加不敢离开,我对他说:“你最好把家里稍微归置一下,冬冬的父母已经在来南京的飞机上了。”
  听说冬冬的父母要来,张语一下子跳了起来,冲我吼:“谁让他们来的?不知道我和他们搞不来吗?”
  我简直气得发晕:“人家女儿病得那么厉害,当然要来看看!”
  张语站起来,一抬脚踢开房门,把冬冬拎出来:“你瞧瞧,她不缺胳膊不缺腿,她有什么病啊?”
  可怜的冬冬光着脚,缩在那里直发抖,她看看张语又看看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你说,我欺负你了吗?你把爹妈都召集过来干什么?当初要不是为了你.我在青岛吃海鲜、住别墅,多享福,现在你还倒委屈了!”
  张语又把冬冬拎站起来,逼问她。
  冬冬抱住张语的胳膊:“你生气了吗?”张语赌气似的一把将她的手弹开,冬冬又拉住他:“你别生气啊,你还不知道吧,蓝买新房子了,你们别吵了,她很快就要搬走了。”
  (197)
  张语也呆掉了,他用力摇着冬冬.“你傻啦?你刚才打电话叫我回来的,你忘了吗?你想跟我说什么要紧事的?”
  冬冬怔了半天,似乎又清醒了:“我想告诉你,我不能当妈妈了。”说着说着又要又要哭。
  张语没料到冬冬这么严重,也开始不知所措,他焦急地对我说:“要赶紧送到脑科医院查一查呀!”
  我说:“好,那现在就带她去吧。”
  张语又迟疑了,问我:“你带钱了吗?看病得花钱呐!”
  冬冬听说看病,又开始哭闹,“我不去医院,我恨医院,不去不去……”说着爬上床,把自己蒙在被子里面。
  张语想了一下,对我说:“我出去借钱。”一转身,走了。
  冬冬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他怎么又走了?还回来吃晚饭吗?”
  
  

  (198)
  很久之后,我回忆那一天的事情。
  也许那一刻,在冬冬的脑海里,所有美好的、悲伤的、绝望的、快乐的回忆都如同碎片一样,七零八落,它们在脑海中漂浮,时而被想起,时而被忘记。冬冬在与自己的思想做着斗争,她努力想将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可是总是徒劳无功。
  张语走后,冬冬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每向我叙述一件事,都不确定地问我:“是这样吗?我说的对吗?”那时候的她,已经相当地瘦弱,弯腰的时候,后背的肩胛骨清晰可见,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五点半,冬冬的爸爸打来电话,说已经到南京禄口机场了,现在正打车往市区赶。
  我对冬冬说:“你爸爸妈妈就要来了,去洗个脸换件衣服吧。”冬冬顺从地去洗脸,我简单将房间归置了一下,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塞进大衣柜,屋子显得整洁了一些。
  房客们陆续回来了,狭小的房间顿时变得嘈杂,然后他们又结伴出去吃饭,大门摔得砰砰响,旁若无人的姿态。
  冬冬父母进门的那一刻,冬冬表现得非常正常,她用家乡话说:“爸,我真的没啥事。再说明天还要上课呢,哪有空陪你们啊?”
  冬冬的父母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冬冬又说:“我本来想买点好菜的,没想到睡过头了。”
  冬冬的爸爸说:“走,咱们出去吃去!”随后又对我悄悄的说:“太麻烦你了,跟我们—起去吧。” 。
  这一说,我才觉得肚子很饿,这会见冬冬神色也正常了,对答也如流了,我放下心来。自作聪明地以为,她肯定是刚才受了刺激,出现短暂的失忆行为,见到父母又恢复了。
  席间,冬冬妈妈见女儿憔悴的模样好不心疼,刚想提起张语骂几句。被我眼神制止了。冬冬的父母商量:先在南京陪冬冬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说。
  
  (199)
  冬冬被父母暂时带到学校的招待所住下,冬冬的爸爸嘱咐我:“千万别告诉那个混蛋!”
  冬冬却说:“我得跟张语配一声。否则他会着急的。”说着,就去拨电话。
  遗憾的是,张语的手机始终处在关机状态。冬冬无奈地看了大家一眼,说:“肯定又没电了。”
  第二天上班,张语打电话给我兴师问罪:“你们把冬冬藏到哪去了?”
  “你说话注意点!冬冬一个大活人,我往哪藏?”
  “你如果不告诉我,我马上就去学校找她!”他气势汹汹拄了电话。
  我怕他真去学校闹事,便通知了冬冬的爸爸。这个东北汉子火冒三丈,大发雷霆:“这个混蛋,我正要找他赔我女儿呢!”
  原来冬冬的父母:正带着女儿在市立医院检查身体,除了严重的妇科顽症外,还查出了胃炎和贫血。医生见冬冬眼神呆滞、语无伦次,便很严肃的建议老两口带着女儿去看一下精神科。
  见到女儿落下一身的病。老两口真是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说着说着,冬冬的爸爸居然放声大哭:“我这个闺女啊,走的时候活蹦乱跳的,怎么就弄成现在这么死不死、活不活的啊?”
  办公室里一片忙碌,装扮职业的男男女女在眼前走来走去。随便喊谁的名字,都会迅速递来一个训练有素的微笑。我握着话筒,电话那头,一位父亲, —个石头般的硬汉子。正在悲怆地痛哭。而他心爱的女儿眼神茫然,靠在妈妈的怀抱里,认真地哼唱着一直儿歌“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 不要告诉他……”
  我想起初见冬冬的情景。她穿着白毛衣。热情地开了门,用略带东北口音的普通话问:“你是来看房子的吗?”在迎接张语来宁的前一天,她试穿了那么多件衣服,每试一件。都会跳到我的面前。歪着头抿着嘴角,问:“好看吗?好不好看?”她一直在笑,一直在笑。
  鼻子一阵发酸。觉得忍不住,便跑到楼顶,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这里独自哭泣了。
  一个星期后,冬冬休学了,被父母带回沈阳老家休养,由于工作的缘故,我没能够送他们,据说冬冬在火车开动的那一刹那,清晰地对父亲说:“我还欠蓝1500块钱。”冬冬的父杀打电话给我时,很抱歉地说:“火车已经开了,我回到沈阳立马给你汇过去。”
  听说冬冬离开南京以后,再也没有提到过张语这个人,我疑心她忘记了。但是,如果她能够忘却这个男人.为何还能记得欠我的一千五百块钱呢?
  (200)   
  最近.我陪同大区经理去东北三省考察,路过沈阳的时候打电话到冬冬家,冬冬出去遛弯了,她妈妈听说我要来看冬冬,表现得特别高兴。立即在附近的饭店订了包间。
  我大为不安,感觉给人家添了麻烦。但冬冬的妈说;“好孩子,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你一定要来,千万别客气!”
  晚上,在那家规模不大但是很清爽的酒店里,我见到了冬冬,她更加清瘦了,但看起来精神不错,一见到我就笑了:“来啦?”突然间,我又想起那天晚上,她穿着新衣服连蹦带跳地跑出来,问我:“好看吗?”
  甩甩脑袋。清除出那些令人揪心的回忆,开始吃饭。为了表示隆重,冬冬的父母几乎将所有在沈阳的亲戚都拉来作陪,十二三号人围了满满一桌,很是热闹。
  冬冬坐在我身边,点菜的时候,我问她:“你想吃些什么呢?”
  她看看我,轻声说:“我吃些素菜就好了.医生嘱咐我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
  “那点西芹百合好吧?”我翻厂一下菜单,点了她过去最爱吃的菜。
  “好的。”她又笑了,“你真好。”
  她表现得不知多么正常,我放下心来,也许来年的9月,她又可以回南京上学了。
  席间,忙着应付那些热情好客的东北朋友,倒没时间与冬冬闲聊。她很安静.吃得极少,中途还拿出一个小药瓶,见我看着她,她有点害羞的说:”我身体不大好。”
  “南京现在发展得挺快,地铁建好了没?”冬冬的一个舅舅问我。
  “是啊,都通车了。”我笑着说。
  冬冬突然间问我:“你也是从南京来的吗?”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原来,冬冬已经不认识我了。
  冬冬依然懵懂.似自言自浯似向我诉说:“南京有我的好朋友。”
  没有人注意到我和冬冬的这一小段对话,冬冬的家人都在忙着照应我,我硬撑着与大家寒喧。
  吃完饭,冬冬的父母带着冬冬在酒店门口送我。冬冬妈妈对我说;“姑娘,真不好意思,今天招呼不周啊。”
  “你真的太客气了。”我迟疑了片刻,又问:“冬冬她,真的好了吗?”
  “好了好了。”冬冬妈妈有点激动地掩饰,”回来就好了。”
  出租车来了,上车前,我轻轻拥抱了冬冬一下,她如同小猫一般,顺从的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又摸到她后背上蝴蝶翅膀状的肩胛骨。
  “你保重啊!”我对她说。
  她点点头,对我说:“再见。”
  冬冬的爸爸帮我打开车门,他欲言又止:”冬冬她……”
  “叔叔,我看她挺好的。你们一家多保重才是!”我打断他。
  出租车启动了,我回头看,冬冬正偎依在妈妈身边,仿佛小女孩一般冲着我挥手,她妈妈望着她,替她拢了拢垂下来的头发。
  如果你做了错事,错到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无法原谅你,但是你的妈妈,她一定会原谅你。
  

  (201)
  阿文自从跳槽升职以后.变得愈发的忙,MSN上的名字后面也往往会跟个括号:忙碌。
  难得有一日她请我吃饭,坐定之后才知道,这个女人无事不登三宝殿。
  “你认识天宇同际酒店的丁总吗?你们公司不是跟人家有业务关系吗?”
  “算是认识吧。”这家酒店的门禁系统是我们负责开发维护的,而我们大部分的业务招待也在那那签单消费.彼此都是对方的大客户吧。
  “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算是认识是怎么一回事啊?”阿文的回答是相当的不满意。
  “就是走到马路上,我一眼能认出他来。而他基本上不认识我,需要我自报家门.自我介绍一番后.他才会拖长音‘噢——’一声,恍然大悟似的认出来。”我解释。
  “嗨,估计随便拉一人跟他自报家门.他都会恍然大悟佯装认出来,人家做酒店的,要的就是这份本事。”
  “那照你的逻辑,我不认识他。”我跟这位丁总只有两面之缘,一次是随林经理向他介绍业务.第二次是陪同公司的大老板拜访大客户,两次扮演的都是随从角色,说认识是牵强,说不认识才比较确切。
  “那完了,请你吃这顿饭算是白花钱了。”阿文垂头丧气。本性暴露。
  “奶奶的,凭我俩这交情,你请我吃顿饭会死啊?”我边大快朵颐边心理不平衡。
  原来,阿文的公司想与天宇国际酒店合作开发一个旅游项目,作为公关部经理,阿文小姐已经出马与对方谈了几个回合了,始终不见进展。阿文着急了,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于是她想跳过小鬼.直接找阎正,哪晓得有小鬼挡驾,根本就见不着阎王的面。
  “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留神帮我打听着吧。”
  (202)
  第二天和小章一起在食堂吃饭.无意中说到这事,小章一拍桌子,“哎呀,我表哥就是丁总的助理啊。回头我跟他说说。”
  我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传达给阿文,阿文激动地说:“哪怕是以身相许,你也要把这表哥给我拿下了!”
  瞧瞧,这些女强人都是什么心态?什么毒辣的手段都能使得出。
  表哥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以后.开出了条件:介绍认识丁总没问题,但需要购买酒店的月饼100盒,因为每个中秋节,他有月饼的销售任务。
  这就是商场,你求我我求你.整个一个连环套。
  阿文的老板听说后.立即拍板:“只要合作能谈成,买200盒月饼都没问题。”
  有了强大的支持.阿文铆足了劲去见了丁总。
  据说,仅仅是据说。“凭着动人的微笑,赢得了印象分,凭着巧舌如簧.让对方愿意坐下来,仔细看了一遍计划书.并思索合作景,最后大谈利润分配,经济效益结合社会效益,终于打动了人家。”
  无论阿文怎么把自己吹嘘成一个天才,铁的事实放在眼前:天宇国际大酒店同意合作了。阿文所在公司仅仅才让步了一个点!
  阿文说要送给我月饼.让我下班后去她办公室拿,“还是鱼翅馅的哦!”
  短短几个月,阿文漂亮整洁的办公室已经惨不忍睹。10个平方的空间有一半堆了小山一般的的资料印刷品,外套就随意摞在上面,挂衣架上挂的是做 活动用的各色飘带和彩旗。办公桌如同一个杂货摊,杂志报纸、文件资料铺天盖地.当年插花的小花瓶已经变身为笔筒,钢笔、圆规、梳子、睫毛膏都插在里面。风 水鱼也不见了踪影,浴缸里放着手机手机充电器,黑乎平的。乍一看以为是只乌龟。
  “你的办公室已经糟蹋成这样啦?”
  “唉,我已经变成一个男人了。”阿文做无奈状。
  阿文送给我四盒包装华丽、沉重无比的月饼,我拿它当早饭,早晨9点吃一个,一直到中午12点半还不会觉得饿,看来卡路里真是高.
  
  (203 )
  因为这次大获全胜的谈判,阿文被公司奖励丽江豪华腐败7日游.几乎在同时,闻易正式向阿文求婚。双喜临门,阿文有点不安,“是不是幸福来得太快?”
  “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多少人还像我一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呢!’’我说。
  和所有准新娘一样,阿文开始留意婚纱式样,考虑戒指上钻石的份量,逛街的时候,也会拐到婚纱店去瞅瞅。
  “如果你结婚,我就孤单。”好朋友要结婚,高兴之余,总是有点失落的 从前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一起唱ktv,彻夜不眠的聊男人、骂老板,传播小道消息,散布八卦传闻,讲不完的话,一起笑一起哭……其中一个嫁为人妻之后还会有这样的日子吗?
  “别傻了,你放心,我不会沦落为家庭妇女的。”阿文赌咒发誓
  星期天一大早,被凄厉的电话铃吵醒
  “蓝,有家婚纱店打折,你陪我去看看吧?”那头声音洪亮兴致勃勃。是阿文
  “你有病啊,这种地方应该让你男人陪你去!”我仿佛身中刀,有气无力。
  “笨蛋,一男一女去逛婚纱摄影店,这价格能谈下来吗。。真不愧是女强人,帐算得门儿精。
  “好吧。我强忍着睡觉的欲望去卫生间洗漱
  自从老妈知道阿文要结婚的消息后,电话三天两头打过来:“
  人家阿文都要结婚了,你想等到什么时候?到现在还不把小冷带回来给我们见见:”她一直以为那是个真名,一直自说自话叫小冷。
  “现在时机不对。” 我应付她。
  “你当是打仗啊,什么时候时机才对?”老妈不依不饶,如同永不疲倦的收音机,永远是那么几句
  
  (204)
  对于这个城市里面的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婚纱店,对于我说,只敢远观,见到了只敢绕着走,恐怕怕洁白的婚纱刺激我脆弱的心灵。 I
  托阿文的福,我终于有机会走进婚纱店的大门,接待小姐很礼貌的说:“两位小姐拍写真吗?”
  “啊……”我这人心理素质不好,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手一指阿文:“你问她。”
  “我想了解一下你们的婚纱照。”阿文跑过来挽住我的胳膊。
  “嗯。”我也跟着点点头。
  突然之间,接待小姐用一种很异样的眼光看了我们一眼,然后极端热情地对我们说:“我们有姊妹套系,就是专门为你们这样的顾客度身定做的,要不要看看样片?”
  我和阿文对视半天,突然领悟小姐意思,爆发出不可抑制的、惊天动地的笑声。
  笑过之后,阿文很正经地对小姐说:“你看出来了就别声张,我打算先和我先生拍一套,再和我真正的爱人拍一套。怎么样?价钱优惠些!”
  小姐有点糊涂了,弄不清阿文说的是真是假,用询问的眼神望着我。我搂过阿文:“亲爱的,人家不相信呢!”
  我觉得小姐要吐了。
  
  

  (205)
  接待小姐果然给了阿文一个很公道的价格,阿文还想继续杀价,便称要上楼看看婚纱,希望能够借此找到破绽,再还个几百。
  跟照片上的美轮美奂很有差距的是,挂在那里的婚纱仿佛被穿几个世纪,看起来脏兮兮皱巴巴的,针脚处的白线也拖了出来。阿文看着直摇头,接待小姐立即上前一步,“柜子里还有VIP级婚纱,不过……”
  “需要加钱?”阿文抢白。
  小姐笑而不语,轻轻点了点头。
  “加多少?”
  “要看你的具体要求了。”
  两人凑在一起密谈,丢下我一人无聊地坐着翻人家喜气洋洋的样片,
  听到身后更衣室里有动静,我扭头一看,更衣室的门帘被新娘的白纱蓬裙顶开一半,新娘在里面娇喘连连:“有点大,有点大呀。”
  一个男人立即接口:“大什么?大一点才舒服!”
  我大惊失色,现在的新人真放得开了呀!如此狭小更衣室新娘还穿着婚纱,居然可以……
  技巧真好,我心中暗暗赞叹。
  很快,新娘出来了,手中捏了枚戒指,新郎拿了个首饰盒跟在后面,我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原来人家躲在更衣室里试戒指。
  暗暗鄙视自己心理太阴暗。
  
  (206)
  由于老黄老婆始终不肯妥协,老黄想要离婚,就只有上法院一条路了。他经常借口出去谈业务,跑去关杰的律师事务所,几日后,终于一纸诉状将自己老婆给告上了法庭。
  拿着法院的传票,黄太大再次杀到公司里来,谁劝都不听,站在公司门前破口大骂:“老黄你个老不要脸的,想我跟离婚?我死也要缠着你广‘你不把我弄死,你休想离这个婚厂“老黄你再不出来我一头撞死!”
  总而言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是想离婚?没门!
  老板西装革履刚下电梯,就被这个满脸鼻涕和着泪的黄太太拉住,一张已经揉得面目全非的传票举到老板脸上:“领导啊,您可要为我做主啊1我22岁就跟了他。风风雨雨吃了多少苦,如今落这么一个下场,怎么得好哦?”
  眼瞅着老板挺刮的华伦天奴西装已经被蹭上不知名的粘稠物,黄太太还在声泪俱下地哭诉着。
  老板大怒,把火气全部撒向老黄,冲着小章咆哮:“去把老黄给我找出来,就是跑到天边去,也给我揪回来!”
  说完拂袖而去,几分钟之后,他的秘书拎着大塑料袋去了洗衣店。
  我算见识过黄太太的功力,见到她我恨不得变成隐形人,缩在座位里,连水都不敢多喝,生怕去洗手间的的候给撞上。
  开庭前一天,老黄不无忧虑地跟我说:“关律师说了,我们这种情况法院基本上不会离。” ,
  听到关律师三个字,我心里一个激灵,脸上还要不动声色。法院不判离怎么办?”
  “坚持要离的话,半年以后第二次起诉广老黄一脸菜色,显得对半年充满了绝望。
  “你觉得关律师怎么样?”我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开口打电话给关杰。
  “嘿,有水平。听说他接的都是经济案件,像离婚这种小案子若不是你的面子,他根本不会接。”说到关杰,老黄滔滔不绝,。他问起你来着……”
  “问我什么,”我心里一紧。
  “问你好不好,有没有男朋友。”
  “你怎么说?”
  “我说你好像有一个,有时候来接你下班。哎,那是你男朋友吧?”
  
  (207)
  
  
  
  “夫妻感情尚未破裂,不予以离婚!”法院的判决对老黄的打击很大。当晚在公司楼下的小餐厅醉得不省人事,硬是被人拖回去的。
  黄太太依然隔三差五来趟公司,吵闹一番后去学校接儿子,再回家做晚饭,什么也不耽误。
  经过长达两个月的离婚大战,老黄终于扛不住了,他向敌人举起了白旗。敌人也很宽厚,缴枪不杀,当晚就请老黄去向阳渔港吃了一顿海鲜,敌人立马成了同盟军。
  两口子和好后,当即推心置腹谈了半宿。老黄无意中透露,关律师是我介绍给他认识的,这下子,我成了黄太太婚姻危机中的假想敌,她气势汹汹地打电话给我兴师问罪:“你是什么居心?”
  我深知已婚的家庭妇女惹不得,一言不发挂了电话,再打来,再挂。想必她也觉得无趣,而且家庭危机已经过去,也就算了。
  一日老黄感冒发烧,请了两天病假。黄太太奉命来公司帮老公取手机充电器,正好与我打了一个照面,她充电器的电线缠在手上,趾高气扬地从我面前走过去,鼻子发出不屑的“哼”!那姿态,仿佛打了胜仗的傲视手下败将。
  老黄觉得很对不起我,病好后摆着笑脸凑过来:“关律师很关心你呢!又跟我打听你了。”
  “你怎么这么无聊?”被我一冲,老黄灰土脸地走了。
  打开窗户,便能看见关杰所在律师事务所的那幢高楼,玻璃幕墙生硬无情。灰白的天空,雾蒙蒙的,刺耳的喇叭声、尖锐的刹车声统统传到耳朵里,令人烦躁不安。
  

  (208)
  
  又是一个周末,与冷枫在一家泰国餐馆解决了晚饭以后,由于那天没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居然不知道应该干什么才好。
  “去酒吧?云南路新开了一家慢摇吧,咱俩也去摇一摇。”冷枫提议。
  “好,走!”
  好久没去酒吧,偶尔去一下,也觉得蛮有意思,看着红男绿女们尽情投入地摇摆着身体,仿佛烦恼可以统统摇走。
  冷枫去洗手间了,邻桌来了一个貌似大款的男人,肚子大,脖子粗,项上挂了一条足有半斤重的金链子,腰上别了一块雕刻成老虎头状的玉佩。他正在 嘈杂的音乐声中打电话,声音若洪钟,把满酒吧的环饶音响都给盖住:“我在酒吧喝酒呢!刚把玄武湖后面的那块地拿下了,这不是心里高兴吗?我打算起个酒店式 公寓,一平方没有一万二不卖!”
  哇啦哇啦,讲起来没完,旁边的啤酒促销小姐终于等得不耐烦,正转身欲走,大款一把把她拉住:“你卖什么酒,给我看看!”
  小姐板着脸,将手上的啤酒单递到大款面前。
  “哦,蓝带?给我一打。”大款甩出几张百元大钞。
  很快,一打蓝带被送到大款的桌子上,与此同时,我的右手边也被递来一杯冰薄荷。
  我以为是冷枫点来的,便轻轻抿了一口,抬起头,正好撞上大款先生的微笑,他冲我摆摆手,递来一个飞眼,我吓得差点从高脚椅上滚下来。
  很快冷枫回来了,我做亲热状挽起他的胳膊,并拿起薄荷酒,亲昵的喂了他一口,再偷眼看大款,他正着急慌忙地吩咐服务生为他换位置,落了一个打火机在桌子上,还不辞辛苦拨开人群过来拿。
  (209)
  激烈的音乐、闪烁的灯光,酒吧是很容易让人迷醉地方。 。
  在人群中,我居然看见了关杰。
  他穿着经典的格子衬衫?.右手握着手机,左手夹着一只未点的烟,眉头紧锁,眼睛茫然地看着前方,显得非常地阴郁。
  在整间酒吧里,红男绿女,歌舞升平,纸醉余迷,他如同类,不苟言笑地坐在那里,仿佛沉浸在某种回忆中,也许在思考么人,也许在怀念一些事。
  我的心,猛烈地收缩,指甲嵌进了手掌里。我贪婪地看着他希望能将他的样子刻在心里,免得日后回想的时候,记不起。
  注意他的,也许不止我一个。一个年轻的女孩走到他的穿了深V领的紧身T恤,将胸部曲线勾勒得很优美。头发散下卷卷曲曲一直垂到后腰。女孩握了一只小玻璃杯,站在卡座睡脒着眼睛,轻轻摆动着腰肢,异常妩媚。
  曲毕,她一仰脖子,喝尽杯中琥珀色的液体,转身拎起关杰面前酒瓶,毫不在意地往自己杯里斟酒。斟得太满,酒溢到桌子边,她一边伸出袖子去擦,一边仰着脸,挑衅般望着眼前这个冷酷的男人。
  关杰已经收起思绪,一直夹在手指间的烟也被点燃,升起袅袅的轻柔薄烟。他对着女孩说了声什么,女孩便笑了,身子一歪,挨着他坐下,似乎已经认识很多年‘
  女孩将头搭在关杰的肩膀上,眼睛却不安分地四处张望,正巧看到我投过去的目光,彼此对视,那是怎样一双漂亮的眼睛阿,黑白分明,透着放肆和不羁。年轻真好啊,我心中赞叹,仿佛自己已很苍老。
  (210)
  我无法再呆下去,便对冷枫说:“我想走了。”
  “再坐一会嘛!我已经叫长云过来玩了。”冷枫有点奇怪。
  “我觉得有点不舒服,你等他吧,我先走了。”说完,逃跑似的离开,出门时膝盖撞上了椅子,咣当一声,把椅子顶出老远,自己也差点没摔一跤。
  狼狈地跑出来,觉得有一丝寒意,酒吧叮叮当当的音乐仿佛还耳边震动着,挥之不去。
  掏出手机看时间,却犹如被雷电击中,手机上有一个未接电话,以及一个未读短信,都是来自关杰。时间是15分钟前,正是他在喧嚣的酒吧里发呆的时候。他问我:“还记得我吗?你好吗?”
  我当然记得,太记得了,可是又怎么样呢?
  他打电话给我,是简单的问候.还是想约我出来喝酒?或者想告诉我,他在挂念我?酒吧太吵,我没有听见,也许正是天意让我们错过。
  我应该庆幸,未与这个有着致命吸引力的有妇之夫发生故事。但是,此刻,我为什么如此悲伤?
  回到家里,发现自己的膝盖已经一片乌青,想必是刚才仓皇逃时撞得,我真恨自己不争气,不就是一个男人吗?何必这么放不下下呢
  (211)
  第二天不用上班,所以睡不着就索性尽情地睡不着好了。
  凌晨两点,我还在看《雏菊》,电影院看过之后.跑去买了碟回来收藏,悲伤的时候,拿出来放,也算有点以毒攻毒的意思
  雏菊是一种太常见的花,初秋的时候,南京的街头也到处有的卖,小小的花蕊平和清雅,倔强地绽放着生命的张力。然而,它的
  花语却是不能发育的爱,也许注定一场没有未来的爱情。默默地凝神看着她,嘴角边若有似无的笑容,都会让我唏嘘不已。
  时间总是错位,爱情总是不圆满。
  期间冷枫打来电话:“你还好吧?”他的声音背景是强劲的风和呼啸的马达声.我料想他是在长云的车子上。
  “还好。”我轻声说,但心底泛起了很深的失落,如果我真的好,此时才接到他的问候,若是急病,怕是尸骨都寒了。
  我一向自诩是个积极向人的人,可那天深夜,竟如此悲观
  

  (212)
  几乎是天亮了才睡,结果九点多钟被上司的电话拎起来加班,我郁闷地蒙在被子里大叫:“去死吧!”
  当然,挂了电话才敢喊。
  就像亦舒哪部小说里所写:“老板让我站着死,我不敢坐着生。”想想一屁股的债,如果我不工作,估计挨不了几个月,银行就会把我的房子拍卖变现。
  二十郎当岁时流落街头,那是闯荡江湖,有豪情够胆识;我这种情况再浪迹天涯,那就是落难了。姐们好不容易才从坑里爬出来,说什么也不能再走回头路了。
  于是坚持着爬起来,收拾包包准备去上班。深夜的悲伤与小资情调,此时被现实生活摧残得灰飞烟灭。如果能够让我多睡片刻,肯定比什么都强。
  到了办公室,发现被召集来加班的还不止我一个,顿时觉得有点心理平衡了(什么心态?鄙视自己一下)。然而人家看我的眼神,分明也充满了幸灾乐祸。
  加班就是整理报表.将一个季度的销售数据进行统计和分析.然后交给老板审阅。每每开员工大会,大老板的最后一句话都是口号式的,“自加压力,挖掘潜力,共创繁荣!”
  下面立马有人小声接口:“还挖,都挖出地下水来了!"
  (213)
  加班间隙上了一下校友录,发现同学聚会的消息,一位留校当老师的同学刚刚发布的,时间是下周末,地点在学校里的一家餐厅。
  聚会的各条注意事项很搞笑:
  1.每人交200元活动费用,欢迎带家属,家属费用白行缴纳,婴儿可免费。
  2.外地同学车马费自理.可代订酒店,价格优惠。
  3.此次活动欢迎赞助,数额不限.多多少少捧个场,给系里块匾啥的。
  报名者长长的一串,我也给自己报了名,顺便咨询了一下是否可以捎上准家属?” .
  当晚,我正在和几个同事约在公司附近的小馆子吃晚饭,商量着点什么菜。这是件麻烦事,人人都不愿意点,我翻着菜谱。每提议一个菜,都有人说话:“我不吃香菇1”“我不吃生菜!”“我不吃臭豆腐!”
  “这不吃那不吃,你们到底想吃什么!”我凶巴巴地问。
  “随便!”所有人都异口同声。
  就在我千辛万苦地为大家点完菜的时候,接到田飞的短信“最近好吗?同学聚会你也去啊?”
  我回:“是啊。你们来吗?”特意说“你们”,足见我用心良苦了吧。
  “是的,我是第三个报名的,你没看见?”
  “呵呵,没在意。”我说的可是真话,那么多人,用的都是网名我哪看得过来啊。
  “那到时候见了。” .
  “哦,好。”我回复。 ?
  时常有人问,真正忘记一个爱过的人是什么状态?我想在偶然得到这个人的消息时,很平常很平淡,波澜不惊,心如止水。
  做到这点,很不容易,我想我做到了。
  (214)
  猴子又要走了,临别之前,召集大家聚聚,一起吃。中国人就是有意思,大事小事均跟吃饭沾边,接风吃,送行也是,然后者的气氛就要沉重许多。
  多喝了几杯,猴子的舌头就打结了:“各位兄弟姐妹,我猴子谢谢你们来捧场。”说完就站在椅子上三鞠躬,摇摇晃晃说什么也不出来。
  我和阿文送他回家,站在他们家大门口,他傻乎乎地冲我们说“咱们以后要加强联系!”
  道别的话说一千道一万,这哥们还站在门口不进去,他看了我半天,说:“哎,我说你们怎么还不回家啊?”
  “我的哥哥呀,你是你的家!我憋不住狂笑。
  “不都是男的送女的吗?今天怎么你们送我了?”他琢磨不出来。
  临上飞机前,猴子打了个电话给我,“蓝,你要好好的。如果有人再找你麻烦,我不远万里也要回来砍他!”
  听得我的眼圈都红了。
  
  
  

  (215)
  临下班的时候,听说明天会来一批新人,都是本届毕业生。这个消息令大家既兴奋又有些惶恐:公司注入新血液,终归是好事,但又生怕来了年轻能于的,和自己抢饭碗。
  第二天一上班,只见大厅全是人,我心里正琢磨,公司不是大换血吧,把我们这些旧血统统换掉。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大学生目前都是来见习的,一个月之后,三个里面才留一个
  下午,我居然成了老师,两个实习生分到我们部门,都是子,一个我带,另一个linda带。第一次为人师,我和Linda都激动,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俩交流了一下。
  她说:“我觉得你带的那个小伙子比较帅气。”
  “带实习生啊,你当是找对象?”我差点喷饭。
  “看着赏心悦目不是更加好?”Llnda很有自己的道理。
  我带的那个实习生叫刘大成,名字听了挺气派,其实就是大男孩,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老师,你真好看。”
  虽然明知是恭维话,但还是忍不住心花怒放,我笑着说:“熟悉下情况吧,晚点我会给你一些事情做的。”
  安排刘大成坐在我隔壁的空位上,我发现这孩子怎么不安稳呢?办公室进来一个人出去一个人,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人家看,目光灼灼,仿佛在辨认小偷。
  技术部的同事过来找我,跟我说维修机器的事情,我们说了5分钟的话,刘大成也足足睁着大眼睛盯了我们5分钟。
  同事实在忍无可忍,冲他说:“小伙子,我长得很奇怪?”
  “哦,不不,我只是想多学习学习。”小伙子的回答无懈可击。
  我安排刘大成打几个回访电话,问问我们的机器运转是否良好。我一字一句教好他,先怎么说再怎么说,他也拿个小本子,记的特别认真,当时我还挺感动,年轻人最可贵的就是认真二字。
  结果他拿起电话,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开口就结巴:“是是…明大公司吗?我我……是刘大成!”
  我听了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你当你自己是谁啊?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估计对方肯定问:“你是谁?”
  这厮一紧张,居然说:“我是02金融系的。”然后意识到不对,改口道:“我,我这里是苏海公司,我是来……来回访的。”
  说话间,只见我的MSN一片闪亮,所有人都在问:“蓝,打电话哪个就是你带的实习生?’’
  我终于理解网络语言“汗”该怎么运用了,三下五除二,给每个都回复一个字:“汗!”
  
  (216)
  第二天,干脆支派刘大成出外勤,让他把一份报价单和宣传册送到龙蟠路的客户公司。
  小伙子是外地人,虽然在南京念了几年书,但还是不认识龙蟠。于是我耐着性子,告诉他一出门怎么走,坐什么车,下了车再怎么走,还画了一张路线图给他。最后说:“实在不行你就问一吧。”
  他是上午9点钟出门的,到了中午12点半还没回来,手机也打不通,正担心别出什么意外,他满头大汗地回来了。理直气壮地跟我说:“老师,我在龙蟠路来来回回走了两个多小时,就是没找到那家公司!”
  我差点没晕倒,“你找不到不会问问啊?”
  “问了几个人都不知道。”他很委屈地说。
  “那你不能打电话回来问我吗?”我气得要命,这小孩怎么么笨。 :
  “我手机没电了。”
  “没有公共电话?”
  “我记不得公司号码。”
  “你不能打114查号台吗?”
  “什么?还能打114查的啊?”那头一声惊呼,仿佛发现大陆。
  我就纳闷了,公司的人力资源部是什么眼力?挑了这么笨蛋来公司见习。
  从此,我对这位实习生彻底丧失了信心,不敢让他做任何 动脑筋的事情。但即使我只让他复印一份两张纸的文件,他就会有超过三个以上的问题:“单面复印还是双面复印?”“用多大纸?”“你什么时候要?”“印得不太清楚怎么办?”
  烦不胜烦!
  见我的态度日益冷淡,这个叫刘大成的小伙子居然跑去经理那告我的恶状:“指导老师有所保留,不愿意教我东西。”
  林经理找我谈心,话说得很体己:“让实习生多干点嘛,你好休息休息。”
  “经理,不是我不让他做,实在是他什么也不能做。”
  
  
  
  (217)
  猴子姐姐在我们公司附近的健身馆办了一张瑜迦证,隔三差五跑来做瑜珈,顺道会来找我聊几句。一日要加班,我正准备去食堂吃加班饭,猴子姐姐一身运动装风风火火跑来了。“你们电话呢?我打一下,我手机不见了。’’
  大嗓门惊动了一边的刘大成,这个外地小伙子每天的晚饭都成问题,我干脆给他领了一叠加班餐券,安排他吃过饭后再回去。
  “被人偷了吧?”我猜测。
  这位姐姐一把将电话拉到面前,三下两下拨了号码,我们三人在话筒边凝神听着,居然通了,但一直没有人接。
  “肯定被偷了。”猴子姐姐下了判断。
  “居然没关机,现在小偷的胆子可真大I再试试看。”我摁了重拨。
  这次终于有人接了,一个男人在那头粗声粗气地“喂”了一声。
  猴子姐姐飞快地夺过电话,冲着他大喊:“该死的小偷!把我手机还给我!“
  我当下就急了,哪能这么不讲战略战术?
  谁知“小偷”脾气很大,冲猴子姐姐一句:“你说谁是小偷?你才是小偷呢
  “你不要贼喊捉贼了。我告诉你,我就在公安局呢,你等着吧,警察就要来抓你了!”猴子姐姐吓唬人家。
  “神经病!”对方毫不客气地把电话给挂了。
  “反了反了!小偷已经猖狂到这个地步了。”猴子姐姐气得脸通红,欲回拨电话骂回去,发现人家已经关机了。“小偷就是小偷,害怕了吧,关机了吧!”这个女人似乎已经全然忘却自己手机丢,开始为骂架骂赢了而洋洋得意。
  我马上就要报警,把这些小蟊贼统统给抓起来,严刑拷打….”猴子姐姐絮絮叨叨地示威一边在电话上按来按去,说着说着,声音就明显小了下去:“奶奶的,冤枉人家了,我拨错号码了。”
每天都要:刷牙,洗澡,上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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