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学】栏杆(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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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小 (等级:14 - 天人和一,发帖:722) 发表:2003-06-13 03:21:22  楼主  关注此帖评分:
【原创文学】栏杆(十一)
终于把这个学期的第十四门考试考掉,寒假来了。

根据前辈们的教诲,冬天的工作不好找。我跟柳恕都想打工赚点钱,于是满街跑找工作,不在乎多少工资,也不在乎工作多重。尽管如此,给女孩的工作还是没有。柳恕很快找到了一份搬运工的工作,我仍赋闲在家,抱着电脑写小说。

我想我应该算是耗子的女朋友了吧?可是这家伙为什么不每天来找我?为什么一起上街的时候从来不肯牵我的手?真是的,他追我太容易了,早知道这样就应该让他吃点苦头。我忿忿地想。

柳恕第一天打工回来,灰头土脸,满脸疲惫。

“资本主义国家的局限性终于体现出来了,跟咱社会主义国家就是不一样,他妈的累死我了!”柳恕走进我房间,把背包扔在地上,自己也坐在地上,“哎,给我冲杯菊花茶吧。”

我看柳恕一副可怜相,赶快烧水冲茶。柳恕接过茶杯,脏兮兮的样子活象一个小乞丐。“我说小妮子,你还是别去打工了,靠,太累了!我怕你受不了。”

“前辈们不是说,习惯了就好了么?”

“反正我觉得,你不太受得了,你身体又不好。”柳恕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菊花,喝干了茶水,“我洗澡睡觉了,累死了。”

我身体确实不好,生下来就不好。我妈说,因为我是早产。我妈一个人把我带大,又送我出国,我实在不想再给我妈添负担,所以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如今有这样一个打工的机会,我是不可能不去的。就算是我承受不住,还是要去试试看的吧。

打工这件事我没有跟耗子提过,也许是我太主观,可我觉得耗子这种家世,是不需要他出去自己赚钱的。我也没有打算跟耗子有任何金钱瓜葛,不是我跟耗子见外,是我不习惯也不需要有人在金钱上资助我――我爱的人也不例外。

第二天早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电话响了。电话里说话的是一个德国阿姨,她告诉我,我得到了一个工作的机会,是在一家化妆品厂做包装的工作。我一下子蹦起来,一口答应下来,赶忙洗澡换衣服去签合同。这位德国阿姨提到的化妆品厂竟是法国的“欧莱雅”在卡市的分厂。我虽从不用化妆品,可我还是知道这个世界闻名的化妆品牌子。第一次打工很新奇,加上女孩子对化妆品天生的感情,我的兴趣愈发浓了。
晚上柳恕下班回家,我兴高采烈地告诉他我找到了工作,柳恕没有打击我的积极性,还打趣说让我用出厂价买一些男士化妆品给他。当晚我给自己准备了第二天的午饭,早早回房睡觉了。

我工作的地方是个极大的仓库,一排一排的货架上摆着“欧莱雅”出产的各种产品,很多家大商场或者超市定购一些新产品去试用或者试销,拿来的定货单都摆在一张桌子上。我的工作就是拿着这个定货单,再推一辆手推车,按照定货单上的号码,把需要的东西装进纸箱子里。工作并不难,看起来也不会累。可需要不停地走路和不停地把很重的箱子搬上搬下,却也并不轻松。八小时下来,我整个人已经累得没了精神,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

回到家,我连招呼也没和柳恕打一个,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就睡了。早上照例早起,才想起午饭没有准备,慌慌张张去厨房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桌上的饭盒。饭盒里饭菜各半,饭盒旁边放了一瓶冲好的菊花茶。我知道一定是柳恕。来不及细想,把东西装进背包,嘴里咬了两片干面包就出了门,还好,赶上了去工厂的那班车。

跟我一起上班的都是阿姨级的人物,我没两天就跟她们都混熟了。后来来了一个跟我一样的女大学生,是个漂亮的俄罗斯姑娘,她的语言天赋让我咋舌――她和德国人说德语,和俄国人说俄语,这些也就罢了,可她和法国人说法语,和印度人说英语,后来我们碰到一个巴基斯坦人,她居然跟那人说起巴基斯坦土话来了!我简直晕倒。真怕她那天把汉语也学会了,那我在她面前就一点点可以炫耀的东西都没有了。

如此周而复始地过了一个星期,我渐渐适应了工作,但还是感觉到睡眠眼中不足,体力也有些难以支撑。最让我生气的是,耗子居然有五天没给我打电话没来找我,真不知道他究竟把我当成他的什么人。他高兴了就来找我,不高兴了就把我丢下,真是个自私又霸道的混蛋!

周末柳恕还要加班,很早我就听见开门的声音,我贪睡,一觉睡到十点钟。

耗子出现在我门口的时候我刚洗完澡,穿了件浴袍正在擦头发。房间的门没关,他走进来,我们俩都愣住了。僵持过后,耗子什么都没说,退了出去,我急忙关好门换了衣服,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红着脸走出门去。

“大门没锁。”耗子解释说,他的脸红红的――他这么黑,要不是我看得仔细,根本看不出他脸红。

这么一来,我几乎忘记了要质问他五天以来无影无踪的事,只顾着难为情不好意思了。

耗子拉我进屋,坐在椅子上说:“是柳恕告诉我你在打工,我知道你贪睡,怕影响你睡觉,就没给你电话。”

“你见过柳恕了?”

耗子点头,“偶尔碰到的,他说起你们俩都在打工,而且都是早班。”

我总是感觉耗子对柳恕或多或少都有着一些敌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看出了柳恕喜欢我――如此说来,他在吃醋?

“你身体这么不好,别去了。”

我努力想了想,不对啊,我没把自己因为早产身体不好的事情告诉柳恕之外的第二个人啊,耗子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我身体不好?”

“菊花茶。”他往椅背上一靠,怡然自得地望着我。

我不情愿地冲了菊花茶给他,“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你妈没告诉你,如果喜欢起一个人来,她的一举一动,一切变化都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哎?他在说他喜欢我么?

“第一次见你,刚入秋,那时候你就开始打喷嚏,穿得也多。后来见你,在傍晚,不怎么冷你就开始发抖,再后来跟你一起吃饭,你吃的比我们家猫多不了多少。你这样,抵抗力能强么?一看就是个病秧子。”

我张大眼睛望着他,“怎么你对我是一见钟情么?”

耗子捏了我的脸一下,“你当时拿着人家的护照在那边吹胡子瞪眼地生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孩子那个小孩样。”还没等我再一次问他是不是一见钟情,他抢先说:“不是一见钟情,我声明。我可不相信这个说法,从小没受过这种教育。”

我笑,“多亏你没说是一见钟情,不然我就会觉得你在撒谎,就不要你了。”

耗子忽然拦腰把我抱了起来,原地转了一个圈,“怎么你现在要定我了么?”

我被吓了一跳,惊惶地大叫:“放我下来啊你!讨厌!”

耗子抱着我,满屋子看。我把眼睛张得更大,担心他在动什么坏心思。果不其然地,他把我扔在了写字台上,还故意用足了力气。“讨厌!”我的屁股被摔得好疼,我想伸手揉,又不好意思。“一点儿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耗子忽然静下来,拉住我的手说:“听话,别去上班了。”

我像是被他的眼睛吸住了一般,目光定在他的脸上不能移开。“不行啊,你们富家公子不懂我们穷人家的苦处啊,我要赚钱养活自己啊。”

“不去赚钱一样养活自己。”耗子说。

“胡扯!”我别开脸,心里异常担心他说出要给我钱生活之类的话来。

“我养你啊,我来养你。”

我心里骤然升起了无名怒火,“谁用你养?你家里有钱了不起么?!”我跳下写字台,气乎乎地坐到了床上。

耗子见我生气了,连忙蹲在我面前,说:“小爽,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我是……”

“你是什么?”我是多么地希望他能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

“我是怕你身体不好,我,我从来没觉得家里有钱有什么了不起……小爽,我想照顾你啊。”

可惜,他这个解释并不能让我满意,我抽回被耗子握在手里的那只手,冷冷地说:
“用不着。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耗子盯着我看了一会,知道短时间内我不会消气,拿了外套闷闷不乐地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有种莫名的失落感,似乎身边少了什么一样。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我究竟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他不是说是担心我的身体么?他不是说他是想照顾我么?如果他不在乎我,怎么会这样说呢?自己的这种行为让我想起了《简·爱》。是么?我和简一样自卑?一样那么在乎金钱地位么?不见得。也许,我是不希望自己爱的人在乎金钱和地位吧。

柳恕下班回来,带了一包苹果,见我发呆,他递给我一只洗好的苹果,问:“怎么了你?”

我始终没有告诉柳恕我跟耗子的事,但我想聪明如柳恕,多少应该看出一些苗头吧。“柳恕,如果你有了女朋友,你会养她么?”

柳恕坐在我对面,啃了一口苹果,“当然啊!我女朋友我不养谁养?我要是贪上你这么个体弱多病的准老婆,打死也不让你去上班。”

为什么呢?为什么柳恕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就会觉得温暖,觉得他体贴又温柔又懂得关心人?为什么耗子说出来我就会觉得他是看不起我?为什么?难道就因为耗子出身豪门不是普通身份么?

“怎么?跟人家发脾气了?他说他要养你还是他不肯养你?”柳恕低头啃苹果。

“哎?”

柳恕“呵呵”地笑,“你当我是傻瓜么?你在卡市接触的人才几个啊?能接近你的男孩子有几个?”

我就说,柳恕他不会不知道的。其实,柳恕是个细腻的男孩,只不过不在人前表现罢了。

“到底怎么了?”柳恕把苹果核丢进垃圾桶,不看我。

“他说他养我。”我低着头。

“然后你就发脾气?”

我点头。

柳恕叹了口气,“家里有钱也不是他的错,你何必呢?”

我抬头,深深望着柳恕――他,他怎么可以这么了解我?耗子不是说,默契是与生俱来的么?只有遇到了特定的人,才会变得善解人意。如果说我的默契是给耗子准备的,那么。柳恕的呢?

“避尘,不是我说你,有时候你的原则有些莫名其妙,你得为别人想想,你说是不是?”

为别人想?我可能是太自私了,当初我考虑自己是否喜欢柳恕的时候,就从来没想过柳恕的感受,只是一味地顾着自己。“那你呢?你已经学会为别人想了?”

柳恕苦笑,“傻丫头,我要是没学会,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跟别人在一起还帮着劝架?”

我一下子没了言语。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不过,”柳恕又拿了一个苹果,“我想他是在乎你的。”柳恕并不去吃那苹果,只是把它上下抛来抛去,“据我所知,他还没交过女朋友,从前不是跟你说过么,女孩子追他写情书交给他,他连句话都不说,扭头就走,酷得要命。他对你好,我能看出来。”

“你能看出来什么?”

“避尘,”柳恕停下了抛苹果,“你要知道,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孩,看她的眼神都恨不能分成千道万道罩了她全身。”

我笑,“看不出来你懂得还真多。”

柳恕又开始上下抛苹果,“你看不出来的还多着呐!”
吾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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