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学会在危险的地方发现自己。

卖鹅者对着我倒立的时候我在看着天空。 静止可以唤来神秘的美感。后来我闭上眼睛。 作为呼吸的人我刻意眷顾着抚过鼻翼的每一丝气息，沉入和坐禅相似的幻觉境域。

卖鹅的人开始吃苹果，从脸上的乱麻里长出嘴唇，单手撑地。他不会告诉我今天不是个好日子，今天我不需要买鹅。 在他被毁坏的面容所掩盖的内心深处必定活着一群雪白、健康、强壮的鹅，被他所 养育，陪伴他，等待着被他卖掉。他的倒立代表了另外一种通向幻觉的途径 — 身体性的，直观的 ，可供观赏的，甚至滑稽可爱的，象他甩手扔掉的吃完的苹果。


只有幻觉长在树上
赋予秋天毁容的兔子


在我和卖鹅者的幻觉交叉的瞬间，天空开始下起了羽毛。这是鹅毛，它同时属于纯洁和灰烬。 卖鹅者向外弯曲手臂降低身体，用嘴唇衔起落在地上的第一片羽毛。在他恢复正常的倒立姿势后， 第二片羽毛却再也无法接近地面，反而象被风吹一样向上飘起，停留在和卖鹅者的嘴唇等高的水平面上。 第三片、第四片、第五片及后来的都做出了同样反常的举动，很快的由他嘴唇中的羽毛距地的高度所标示 的平面上就布满了羽毛，让人想起晒谷场之类的地域，只不过它漂浮在半空。卖鹅者右手撑地，提起左臂 ，将手掌扶在新的平面之上，身子一歪一使力把右手也撑了上来，这样他也倒立着浮在半空中了。 他嘴唇中的羽毛很快又确立了另一个新的平面高度，其下的羽毛全部飞升至它，新的羽毛也仅仅停留在它之上。 卖鹅者用之前的方式又往上空移动了一些。每一次新的移动都带来一个新的平面，羽毛们趋附着，簇拥着， 保持着轻盈。

这一切连续的看起来就象是散装的羽毛飞毯抬升着卖鹅者向上、远离地面。 本应降落到我指间的吉光片羽，现在都被我目送着回到它们的初始之地 — 作为一个不断增殖的整体外加一个 朽坏的零件。

卖鹅者现在距离月亮不知道还有几米，上面诗句里隐藏的属于兔子的神话很快就要成为现实， 树木不曾出现，其做为向上的自然现在已经被另一种向上的超自然取代，其中的主角由于过于醉心内心深处的 白鹅而终于成为了仙人。

在我和卖鹅者的幻觉交叉的瞬间，我知道那些长青藤已经开始爬进我的阁楼。我渐渐被这种不断生长的植物困在 了我的窗口，我抬起我的手臂试图让它先俘虏我的身体。如我所愿，它生长着拥抱了我。 它在枝条上张开很多眼睛，盯着我，有些眼睛柔情似水认为我是它的情人，有些眼睛龃龉凶恶认为我是它的猎物。 属于情人的眼睛试图贴近我的脸，属于猎物的试图向上生长缠绕我举起的手臂。它的植物身体上散发着回忆的气味， 这种气味象鸦片一样很快让我感到了类似解脱的沉迷。

它们这么做的结局就是将我彻底掩蔽，成为一个长形的绿色的茧。 不过如果有人从外部破坏并且打开了它，他是不会看见我的。

“他只是被内心反复出现的毁容幻觉伤害了，丧失了必要的表情注释，面部的，或语言的。” 以至再也无法被人发现。

（完）

烧制于 12 25 2002
感谢 siouxsie and the banshees

nude

文字对我来说渐渐变成一种实现企图的工具，这种工具的有效性并不完全取决于努力(意志），相反的，努力（意志）在某些时候仅仅是 一种阻碍。写作过程本身可以把初始的企图变性、使其面目全非，不过也许恰恰是这种具有暴力的偶然性我们才能和神秘知识相遇。
不过一切相对于设定目标的偏移，其幅度必定是有所限制的，这种限制才是努力（意志）所起的最好的作用。
这篇小说现在成为这种样子我事先也没有料到，为了方便读者我留下一些可供解读的主题：九三年的后半夜（毁容幻觉） 诗 成仙 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