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爷爷和我那时一样，鲜活地活在二十四岁的门槛上。此时的他，去哪里都是骑一匹白得像盐的马，一身素白的装束，去哪里都会有人哈腰，眼睛里是一股摄魂的英气。在更久的之前，爷爷要跨过华夏楼的门槛，是想都不用。所以在进贤路来回地踱步是他唯一的日常消遣。这点和三百六十多年以后的我很像，我们都爱走路，看街上的车水马龙，看人和风景，看人构成的风景，看风景里的人，看女人。唯一不同的是爷爷是昂着头，而我是低着头。也许诗人都有随时被车撞的危险，无论是马车或者汽车。

进贤路从南向北，一直通到进贤门。一条大路干干净净，半条小巷都没有。路边是一间间的店铺酒家，工工整整，不会有招牌横出的杂乱。一到晚上，几乎所有的店家都打烊，门呀窗户啊什么的都关起来。路的两边就严严实实的，像两面高耸逼人的城墙。半个人影都没有，路就显得特别宽特别长，让人有撒野跑起来或者蹴踘的冲动。

这时候爷爷就会一个人，在进贤路上走上几个来回，头一贯地昂着，手背在屁股上，很仔细很仔细地走每一步，好像一个古人。有时候点了街灯，黄色的光里有爷爷长长的影子，更显落寞。有时候风特别大，衣服在空中猎猎地响，爷爷依旧很高傲的样子，非常迷人。有时候下了雪，月光下白茫茫的一条道，爷爷的脚印仿佛他脑子里的诗，一个字一个字越踩越深――

吱吱吱吱吱吱吱
吱吱吱吱吱吱吱
吱吱吱吱吱吱吱
吱吱吱吱吱吱吱

一转进路口的弯，四周马上暗了许多，大水沟旁边的草随着这首《吱吱诗》层层翻滚，有种欲说还羞的撩人。我怔怔地望着这些黑夜里的挥舞的手，像在梦里一样失忆了，忘记行走。我一遍遍地默念着，感觉到这首诗一个字一个字的，深深地踩到我心里去。

想把一个故事拆成 n 天的日子来写么？

还是用 n 天的日子连载一个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