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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月,林少葵虚弱的只能整天躺在床榻上。林白林峰和林泥轮流守在他身边。看到林白和林峰就想起了小茶,宁波。看到林泥想起君璧,知道这是在香港。
他记得他年少时点在帐帷边的灯火,他生了水痘,发着高烧,纤长的灯草蜷在一汪清油里,睁开朦胧的眼,赵千里大画中的夏行富春江,桨破了一痕如镜的水,船拖出一路野雉翎粼粼的水纹,几杯黄酒,周身热而开始烦躁起来。母亲拧了凉水手巾在他额头擦拭着,远处更棒敲着竹筒声“梆—梆----梆”-----三更天了。天明的时候挣扎着坐起来,喝了一碗薄薄的米汤,坐在桌前画石蒜,艳红,瀑布菊一样纷纷扰扰的花瓣。“可惜是个石女,不会结籽。”母亲这样说道。
“你去厨房帮忙吧。”一直找不到工作,同乡会馆的人不知道要怎样帮他。“我的手只会握毛笔呀,菜刀,从没拿过。”林少葵在君璧死后的好几年里才开始有一点小小的名气,画中的九品芝麻官不倒翁,白鹤松枝日升图,并蒂牡丹花开富贵,收画的人要的是好彩头。98年启德关闭,自己走遍机场的观望台,九龙城广场天台,观塘码头,鲤鱼门,飞鹅山,信号山,龙翔道。。。。。一架架的飞机大鸟似的掠过。九龙城变聋变哑变得寂寞的时候,林泥也去了美国。躺在藤椅里,夕阳的那一点橘红的澄亮,远远的扑过来,补满一树的花红。于是林少葵落下泪去,小茶也走了。人生一世,草生一秋,花落人亡良不知----这世上,没有其它可再留恋的了。
林泥捉着林少葵的手,轻轻的扯向自己贴在半边脸上,爸爸已经有一点轻微的昏迷了:“爸爸,爸爸。”哽咽着掉下泪来,把脸贴进林峰的怀里:“二哥,爸爸就快要死了么?”
林泥在纽约得到第一份工作的那天下午,自己一个人到中央公园散步,刚刚下了雨,吸饱了雨水的秋色冷冷的嵌在灰蓝的天际里。林泥穿着白衣黑裤配黑色的风衣,平底黑色哑光皮鞋,像刚刚从黑白相片里走出来。在空旷寂静的草坪里只感到自己嘴唇上的那一抹珊瑚红是热的。林泥收收双肩,在加州苦闷的两年学生生涯,假期不想返港,和女朋友们去国家公园露营,自己总是负起比较男性的责任:准备帐篷,指南针,地图和毒蛇血清,为汽车加油。这一向都是林泥做熟了的,环境让一切自然而然。
公司的同事们最初对这个有着心形脸,170公分高却只有22寸腰围的亚裔女孩子完全没有警觉心,林泥虚心的学会了一切东西后,便把他们以往忽视她的想法好好地修理了一番:只用了一年的时间,林泥便在金融界建立起强悍的声誉,她冷血,道德中立,具有一切良好的投资建议人敏锐的触觉。
“算了吧,投资人的秘密:老旧的羽毛扇,带流苏及洒麝香的舞会卡片。上锁的抽屉里俗丽的琥珀珠子。安抚好他们,然后尽自己的本分,纽约是创奇迹的好地方。”所以林泥和乔恩配成搭档,安抚客户,正是乔恩擅长而林泥不擅长的,林泥一直不擅长和人交流,对于那些繁琐的社交手腕和心理大战,她是有一点点惧怕的,那是些骗人刁钻的东西。
纽约人的争强好胜是海明威式的:
“老爹,打起仗来你太年迈了。”
“我和任何人一样都能去死。”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东西,只要你准备好,况且他们这么年轻。林泥和乔恩以一种很露骨的声势开始升职,春风得意,一日看尽洛阳花。
林泥从格林威治搬到上城区。格林威治有着一种不合时宜的颓废,像是纽约时报某专栏作家讲起自己的外公:这些牵牛花开得多旺盛啊,即使在全盛时期,索罗门的军队也没有那么旺盛。林泥没有时间浪费在抒情写意里,生活的辛苦让她更能看清生活的本质,只有天才才有任性的权利,林泥的天才只有理智和自己的专业知识,她要把它们发挥到极致。
但,少算进了什么么?
林泥一个人在自己的公寓里奋战到深夜,她的生活,就只有工作了。长期的压力和生活规律失调让她得了严重的失眠症。安眠药不敢吃太多,就借着酒精麻醉自己。林泥的梦里妈妈比自己还要年轻,林泥诺诺的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梦醒了,湿湿的脸庞。电话响了:“林泥。”林少葵的声音。
“hello,dad。”。。。。。。
。。。。。。。
放下电话,哑哑地笑着,林少葵,她的父亲,就要死了。林泥用被蒙起头来:“啊---啊----啊-----啊”喉咙破了,满嘴的咸腥。纽约没有月亮,没有月亮的纽约让她待了五年。在这五年间,她一直没能停止过想念父亲。怨恨着他,但也爱着他。
但父亲,五年的时间,一点点的破败下去。一片枯老的叶子,要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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