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学】猫人
所在版块:文学艺术 发贴时间:2004-10-09 17:52  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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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 人



题记1:“Descendants Of Eunuch Admiral”。
题记2:“梦蝶”。
题记3:这是他一生中最为支离破碎的一天。




3:33am 关于一两个梦及其醒来

他最后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是从吉普车的观后镜。你黄色的身影就在那条微湿的石铺小巷上跑啊跑的。他仿佛听到巷子尽头祖父在唤他。那方言挂在湿漉漉的北风上,悠长悠长。他极尽所能转过头去,脖子发出咯咯的声响。他看见了一个魁梧的老人,一身灰白的长袍,脸上有纵横的岁月痕迹,陷下去是暗绿的阴影,蓄着长而蓬乱的头发和胡子,和长袍一样的颜色,带着一脸温和的笑。老人轻声地叫他的乳名,声音如同一条潮湿的舌头,穿透了长长的巷子,强行伸入他的咽喉,到达他的心里。他想着,兴许这就是祖父。一回过神,却发现那枚观后镜空空地悬在头顶,如同一只失神的眼睛,而你那团黄色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这个情景在多年以后还一直地出现在他的梦里。重复着,夜复一夜。而且每一次都真实得像前一天的事,以致到后来他都记不起这是否真的发生过。想也想不清楚。
不懂为什么,他相信这是一个恶梦。他并没有被惊醒过。梦的最后就只是那条随车而颠簸的石铺小巷,一直地往后退去,一直地,看不到两端的尽头。就像折断的黄瓜,有两个清新的伤口。是的,只有那条往后退去的路,什么也没有,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似的……
就这样过了大半夜,也不知那条路退去了多少,他就慢慢地醒了,很安详,一点不好的感觉都没有。梦到现实的过渡是那么平和,那么舒服,到最后那条路甚至变成了天花板上的彩纹。
他就会静静地躺在床上,静静地喘着气,身上的汗一滴一滴静静地往下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害怕,这只是一个那么普普通通的梦。
然后会有好长一段时间他无法重新回到睡梦中,就那样地躺在床上。可是又不是清醒的,就只是瞪着眼睛躺着,什么也不想。像一枚标本。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通常都会感到一股尿意。于是在模糊中起身上厕所。推开门,打开灯,关上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便站立着,伸手往胯间掏。也许是因为睡裤太宽松的缘故,他的第一手总是会抓不到。他不以为意,一摸索,却不想仍然失手。于是整只手探了进去……天!他一惊,为什么胯间空空,什么也没有?再摸,真的没有!他整个人僵住了。赶忙用手四处仔细检查,从两条大腿,到臀部,再到肚子上找寻了一番--没有,真的没有!他感到一阵眩晕,眼前全是厕所里暗黄的灯。他一昏,依倒在墙上,几乎要哭出来了,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更多地涌了出来。突然,他感到胃里一阵翻滚,满肚子的东西都从嘴里倾倒出来,吐了一地。
他张开嘴想高喊,却马上忘记应该高喊些什么。他再张开嘴尝试,仍旧一脑子搜寻不到半个词汇。他惊慌得全身痉挛,蜷缩成一团,在极度恐惧和冰冷当中,眼前却只浮现着那个画面:观后镜里你黄色的身影在那条微湿的石铺小巷上跑啊跑啊跑……于是他用尽全力,咧开嘴奋力地发出一辈子最撕裂的声音:
“喵-―!!!”


5:12am 逃出了梦境,或者,进入了……

然后,他就醒了。
梦到现实的过渡是那么平和,那么舒服,到最后那条路变成了天花板上的彩纹,因为热带潮湿的气候而变得斑黄斑黄的。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静静地喘着气,身上的汗一滴一滴静静地往下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老是做着同样的一个梦。
吉普车的后镜?黄色的你?石铺小巷?……
这些东西对于他都是熟悉而陌生的。以致他都记不起这是否真的发生过。
而祖父?他从未见过他的祖父。在他出生前就应该去世了吧。还是会在哪里呢?印象中,父母也是没有说起过的。可是,睡梦中居然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不懂为什么,虽然样子很模糊,但是他就知道那是他的祖父。为什么呢?他觉得很奇怪。他甚至没有想过他是否真的有一个祖父。当然,他应该有祖父的。他想着。
所以一切变得诡异起来。这些翻来覆去在梦里出现的东西总是让他心烦意乱,但又理不出任何头绪来。好像一个在巴士上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迷路的人那样心慌,而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巴士上。
他感觉这个梦有些遥远。从梦境到醒来是那么平和,可是中间似乎隔着点什么。如同选择性失忆般,其间有一段空白,想也想不起来,又不确定是否真的有那么一段空白。心里就空空的,一种食物未经咀嚼就入肚的失落感。
一经忘记的梦,越想抓就越抓不住。躺在床上的几分钟,想得越久就越清醒,越清醒梦境就越模糊……原本一个普通的梦,想得多了,居然只是残留下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想要再度入梦是不可能了。
明晚,明晚一定要把后半截的梦记住。他暗暗地说。
于是决心把关于梦境的东西都抛到脑后去。
可是,真的做过梦吗?
他想着……


6:23am 早晨的空气真好呀

这时天已经蒙蒙地白了起来。他听到了房东老太出去晨运的声音。这个老太总是很用力地摔门,用力地摆弄锁头,似乎这样门才关得紧,外人才进不来。殊不知房里就住着个外人。
老太最近得知他申请成功,态度骤然改变,仿佛对待起自己人来。先前老太每天对他说的话不超过四句。其中三句就是吃饱了吗。另外一句留着要房租。他对于老太的友好问候钦佩至极,风雨不改每天三句吃饱了吗。有几次他正在吃饭,老太开门进来劈头就问吃饱了吗。他只好放下碗筷说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而现今老太的话已经成倍地在增长。前几天更是掏出一本相册来,指着里面一个满脸胡须身穿绿衣绿裤戴绿帽的年轻人笑眯眯地对他说:
不瞒你说我以前也跟你一样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才高八斗文武双全不信你就看这是我申请之前的样子不会比你年轻人差多少啦怎么样帅吧哈哈哈哈哈
这段粘糊在一起的话听得他心里瞎激动得要命。一是因为老太居然连标点符号都省了,坚决贯彻每天四句话的指标;二是他没想到老太居然还懂得这么多的成语。
每天早晨老太摔门而出之后,整座楼的人就都知道天亮了。于是他听到了隐约有骂骂咧咧的声音,或者踉跄踢翻东西的嘈杂。如同他老家的清晨。
他暗自怀疑这是不是他的幻觉。印象中,这里的民风纯朴,每个人都彬彬有礼地说些礼貌的问候话语或者无谓的道歉以及无端的道谢之类的。没有人会这般粗俗。因为粗俗是犯法的。
这里所有的规定像积木一样精致方正,常常让他无所适从。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适应这样的民风。对于一个外来人,要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感到麻木真的不是一件那么简单易学的事情。可是定规矩的人却以为孺子必定可教,以为小孩子玩积木应该不是一件那么难学的事。
像他这样经常不懂或者不满的人,会有很多的话憋在心里,却也说不出来,因为不足为外人道也。按照规定,憋在心里的话对于大家也是不礼貌的,说不得。如果你实在要说,只能搬一只板凳去一个公园说。这样常常让他想起一些浪漫的事情来。比如小的时候静静地在公园里对着一棵树小心翼翼地练习着如何对心仪的女孩子表白。可惜到最后没有一个女孩子会听见。哦,还有一件有趣的事,也是小的时候去看露天电影,坐在板凳上看啊看啊真好笑。可是大人们说看戏是不能笑不能说话的。严肃点!
经过一番胡思乱想之后他决定起床。这个决定对于他而言是一件挺严重的事,通常要通过一审二审三审。然后他站着,躬着身子探头从细细的窗缝里去看外面。这里的一切已经开始运作起来了。所有的车子开始在街上作几何构图。所有的街灯准时熄灭。所有的鸟一起被惊飞起来。所有的树木都往同一个方向生机勃勃。
“铃……”所有的人同时起床。
按照天气预报,今天的风必须往南吹,雨不准下,太阳必须在云端忽隐忽现若隐若现低头不见抬头见。
好了好了,早晨的空气真好呀!


7:55am “一点都不痛!”

早晨并没有太多的电视节目。
很奇怪的,这时间居然有一部外国电影。可是这电影问题太多,不是暴力就是色情,不是宗教就是种族问题,要不就是政治或者污言秽语,以致很多画面都被剪掉了,台词十句也有九句被“哔――――”的干扰声遮盖,字幕更是从头到尾被删除干净。这样,不到五分钟,原本两个小时的电影就播完了。
他感到异常厌恶,拿着遥控器按来按去。心想怎么电视节目都被阉割了。转了几个台,无非都是一些烦闷的广告。
“……”
“……就轻轻地割下去……”
“Ouch……不痛吗?”
“一点都不痛!”
“听说啊,这么小的东西,都能被割掉。”
“嘿,你割了吗?”
“我……”
“还等什么?一起去呀!”
……
他一阵恶心,起身关掉了电视。怔怔的,怀疑着自己的幻觉。然后就走到书桌前,信手抽了一本。
那是一本新近出版的宠物周历,印刷与装帧都很精美。他随手翻翻,发现不过是些“动物是人类的朋友”之类的主题,文字间还穿插了不少类似温馨情调的小插图。他有些厌烦。翻动的手指却在其中一章停了下来――因为这一章在介绍完如何照料、喂养你的小猫咪后,编者细心地提醒到一定时候要及时阉猫。书里说,阉后的猫就会变得安静温驯,并能改变发情时乱撒尿的坏毛病。在一幅表现一群活动蹦乱跳的小猫咪的漫画上方,编者保证:“阉过的小猫咪将更加健康、可爱、活泼……”
他猛然将书合起来,奋力丢到了一旁。
许久,捶捶脑袋,坐了下来,又抽出了一本……


9:31am 《南阳翰林院》

顺治二年春。
……
某日午时。南阳翰林院。
“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阳诸位爱卿,才学出众,忠心不二,朕深感宽慰。汉学博大精深,诸位爱卿鞠躬于孔孟之儒,老庄之道,居功至伟。然我大清乃满人之天下,又何以汉人之学治之?朕广集民意,特下此旨:今日起南阳翰林院更名为南阳离宫,移居大内,诸位爱卿尽皆净身入宫,日后伴随后宫及诸位皇子修学,望勿辜负朕意。昔诸葛泣斩马稷,今日朕亦忍痛割爱。望爱卿察朕之苦心,体民之所需,则大清万幸,天下万幸。钦此。’
领旨,谢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当日申时。御书房。
“小东子,御旨下了吗?”
“回皇上,离宫的诸位学士正赶在路上呢。奴才估计,这会儿怕是快到蚕室净身了。”
“甚好。朕原本想这些酸腐书生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肯就犯,惹出些什么乱子来可就不好收拾,他们到底还懂得些孰轻孰重……”
“皇上,诸位学士都是饱读经书之人,当然懂得万事以皇上为重。”
“嗯。”
“皇上……”
“嗯?”
“奴才斗胆问一句,说不好,还请皇上开恩,莫要怪罪奴才。”
“此间就你我二人,但说无妨。”
“嗻!皇上,您散了南阳翰林院,为何一并将诸学士收入宫中,还净了身,莫不是奴才们服侍不周……”
“小东子,这天下到底是天下人的天下。这天下人有多少是汉人啊。这些书生可就都是汉人,只要他们每一个稍微多想一些,朕这天下就坐不稳了。”
“皇上圣明。奴才愚笨,不解圣意。”
“小东子,只要这汉人断了他们的根,断了祖宗的根,便如同这张白纸一般,朕想给它画上什么它就是什么,写上什么它就是什么。汉人也就变成满人了……”
“皇上圣明。”
……
当日亥时。蚕室。
“军爷。您这不是不让我睡个饱觉了吗?”
“刀儿匠,这可是皇上的旨意,我这小人可做不了主。您瞅着办,人我是给您带来了,该怎么办什么时候办您说了算。我回头还得交差呢。”
“军爷,您别介。我这不发酒疯呢。您坐会儿,我马上叫小的们开工。”
……
当日亥时三刻。蚕室。
“我说刀儿匠,来回蚕室也有三两遍了,我愣是没弄明白到底这活儿是怎么办的。”
“军爷,不是我刀儿匠夸口,我这祖传的手艺,您别说京城,就是整个大清,也没人比得上。”
“讨教了。”
“好说。您先喝一杯,趁这会儿小的们做活儿,我给您慢慢说。这动手之前,先得将人的手、脚、腰给绑住了,否则这一折腾,活儿就难办了。搞不好,还会流血过多而死。然后得喂些臭大麻,吃到脑袋恍恍惚惚,肉皮发胀发麻。这第一步是割睾丸。得在球囊左右各割开一道口子,把睾丸挤出来,此时一般会奇痛无比,止痛的法子就是把猪苦胆劈成两片贴在球囊两边。第二步是“割势”,也就是割掉人鞭。要用锋利的刀一刀切去,创口插一根大麦杆。因是阉割的见不得风,故需引入内里密室之中,接着一连几天忍饥挨饿,直到拔掉那根管子,小便如常,才算阉割成功……”
“妙!实在是妙!”
“来,干!”
……

10:46am 暗花

  合上书本。他不明白这个年代那么遥远的故事跟他会有什么关系。
他很喜欢读书,从小就是这样。可是最近他发现,有时候会突然间一点也看不懂。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字就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比如蚯蚓,比如蚂蚁,有一次甚至变成了蜈蚣。小时候他被蜈蚣咬过,所以一直十分害怕,每次一想起便会全身起红斑。他想起从前好像听老人们背地里用方言说过,口气就好像在说一种巫术似的,说那种字叫做“猫狗字”。
因为常常忘记一些字,他不得不翻查字典。好在平日里就喜欢读字典,特别是一些关于动物植物的。他常把一些有趣的用白纸截抄下来,贴到墙壁上,以便时时阅读。比如门的背后就有这么一则:
“浮萍:植物名。学名Lemna minor。别称‘青萍’。浮萍科。浮水小草本。植物体叶状,倒卵形或长椭圆形,浮在水面,两面均绿色,下面有根一条。叶状体自植物体下部生出,对生。夏季开花,花白色,着生在叶状体的侧面。通常以芽繁殖。广布于世界各地……”
再比如床头的另外一条:
“阉割:亦称‘去势’。摘除或破坏动物卵巢或睾丸的手术。动物阉割后,生殖机能消失,副性器官及副性征显著反常。可使动物性情温驯,便于管理、使役、肥育和提高肉的质量,并可防止群牧时劣种公畜的自由交配,有利于畜群的改良……”
房间里还有很多很多,到处都是。这样他就可以牢记不忘。
从前他还读过另一个忧伤的故事,那里面说早晨有阳光,空气里有烘奶油面包的香味,有静悄绽放的胡姬花。然后,一个人在哭泣。
那是一个多么恬静忧伤的画面啊。
可是他深深地害怕那种恬静。他害怕裹在恬静下面那些沉睡的人。他们若无其事得像一群猫,眯起眼睛来看周围所有的人。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种表情,就是面无表情。
有时候,他倒是希望真的能看到一个在街上哭泣的人。
他害怕。害怕是因为他知道从一点儿都不习惯到习惯一点儿再到非常习惯这个缓慢的过程是渗满了多少的悲伤。然而却没有人察觉这悲伤。所以,他害怕。
想得多了,他吁出久久的一口气,抬腕看了看表――出了门。
在横过马路的时候,他忽然又神经质地想起什么,停了脚步缓缓抬头,略带虔诚略带心事地仰望。天空白净,像缕了暗花的宣纸,有种无需着墨便自成山水的美。
于是他放了心,一路哼起了小调。


11:51am “喵喵喵喵喵,世界真奇妙!”

“喵喵喵喵喵。”
他转过头去,看见了一只白色的你。
你挺直地坐着,像一座雕像。
你看着他,嘴里发出一些声音。
他并不清楚你想要什么。于是他也只是看着你。
“喵喵喵。”你继续说着些什么。
他看着。
你身上仅有的几处黄色的皮毛也快脱落。
左耳上有残缺的记号。
半截尾巴耷拉着。
他稍微发生一些兴趣,于是蹲下来。
“你好。”
你瞪大了眼睛看他:“喵。你……好。”
“……”
“喵喵,你好。”
“啊?是……是你在说话?”
“喵,对。”
“你会说人话?”
“喵喵一点点……”
“天哪!真不可思议。真不可思议。你怎么会说人话呢?”
“喵。喵喵喵喵喵祖先喵喵喵人话喵说……”
“对不起,我不是很明白。你是说你的祖先是说人话的?”
“喵。”
“呵呵。你别唬我。”
“爷爷喵喵喵人话。爸爸喵喵喵掺掺。我喵喵喵喵喵喵喵。”
“那……又为什么呢?为什么你爷爷会说人话呢?”
“喵,喵爷爷喵人。”
“什么?”
“爷爷喵人。”
“啊?这怎么可能?你爷爷是人?”
“喵。”
“那,你爸爸呢?”
“喵掺掺。”
“……”
“喵喵慢慢喵喵。喵喵我喵喵猫。”
“这算什么?进化?还是退化?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喵喵。”
“嗯,那,你的孩子不会说了吧。”
“喵喵喵。”
“可是,变成猫就不会说人话了。这……”
“喵……阉……割。”
“什么?”
“阉割。”
“阉割?”
“阉割!”
“天哪!真难以想象。”
“喵喵喵阉割。喵喵喵喵喵喵忘记喵喵喵。喵喵喵变喵喵。”
“真难以想象。”
“喵喵。”
“呵呵。不过你叫得倒挺好听的。”
“喵喵喵。”
“我是说,猫叫也挺好。”
“喵喵喵喵。”
“是啊。喵!呵呵,你刚刚的第二个字是怎么发音的?”
“喵。”
“喵?”
“喵喵。喵。”
“哦。喵。”
“喵。”
“喵。”
“喵。”
“喵。”
“喵。”
“喵。”
“喵。”
“喵。”
最后他和你两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喵喵喵喵喵喵喵……”
“喵喵喵喵喵喵喵……”
“……”
“……”
还真分不出来。


1:35pm 白与红

“这里都是standard living one lar。Sleep, work, 月底算钱,生活就这样。地方小,当然容易control lar。他叫你坐着hor,我跟你讲,没有人敢站起来的。走?Where can I go?没有办法啦。从小在这里,习惯啦。反正everybody is the same,没有关系啦。嘿,不要怪我kapo。你……你去那种地方是去做么?你不会是要……哎呀有什么好?你以后不回去了咩?回不去了?呵呵,也对也对。Right?没有人要回去啦。回不去啦,到不了啦……到了,七块九谢谢。”
这是一间白色的建筑,在葱葱绿绿中探出头来。不是普通的白,是一种极尽所能的白,没有半点其它的颜色或者瑕疵。所以整个建筑便像是一面墙,与天空连成一色。
肃穆,典雅,就如一个沉默寡言的白净书生。
进出的人很多,说话的人很少。许多的父母抱着小孩来,于是容易让人误会这是一家育儿院。当然,你要说它是育儿院也未尝不可,毕竟也有很多的人觉得自己在这里获得了新生。
他犹豫着,不知如何挪开脚步。他的旁边站着一对刚刚出来的年轻男女,怀里是一个小孩。他听见那母亲在对父亲说:“你看,我都讲了。小的时候来,这样才会不痛嘛。他们不是讲咯,要从小做起……”
父亲只是附和地笑笑,不停地用力搓手,满心有不安的欢喜。
他转过脸去看那小孩,是一张极幼的脸,估计只有三两个月大。凑得近了些,那孩子就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居然咧开嘴笑起来,然后开口说:“哥哥,不用怕。一点都不痛!喵!”
他吓了一跳,怀疑自己又有了幻觉,赶忙走开几步,心神便一直不定。
走进建筑,就好像被融进了另一个世界,因为竟也全都是白色的。他感觉像步入了一杯牛奶,抬脚都变得小心翼翼,害怕沾污了这一片白的海。他按照指示进了电梯,按了十八楼。一起挤进电梯的人跟这个城市所有的人没有什么两样,都百无聊耐地抬头看那个跳动的数字,等到“叮”的一声,然后龌龊地挤出门,仿佛一群蠕虫。
他在一个白色的柜台拿了号码,白衣小姐的脸白净,躲在柜台后面,没有挂任何表情,以致他一开始无法从一片白当中找到那位小姐。他坐在白色的长凳上等着。阳光从一个乳白的窗口柔进来,让整片白都光亮起来。四周有跑来跑去戏耍的小孩,他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没有欢叫,也没有脚步声。
许久,一个白色长袍仿佛医生的人打开门。他吃了一惊,眼睛忽然就睁不开来。因为那医生模样的人手上衣服上染着红红的血迹,红得耀眼,红得刺目,像一朵朵盛开的无比娇艳的胡姬花。这是他步入建筑以来看到除了白色以外的第一个颜色。那个人摘下了白色的口罩,露出久藏着的一脸满足的笑。又有几个家属模样的人赶忙拥上去,“请问我孩子怎么样了?”
“一切很顺利哈哈哈哈放心放心……带他去隔壁唱歌,就算ok了。”
“可是,他不会马来语……”
“没关系,只要用心唱,唱得不好也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用心。”
“谢谢!谢谢!”家属激动得要哭出来,互相搀扶了坐下来。
那人像领袖视察一般,嘴角带着自信从容的微笑,挥一挥手,重新戴好口罩,走进另一个房间。然后白衣小姐面无表情地念一个号码,另一个人站了起来……
他忽然发现白衣小姐颤动的嘴唇,是白色的……


3:33pm OPERATION IN PROGRESS

头顶有一盏无比巨大的灯,像一只光芒四溢的手掌,强行将他压在床上。
两侧是两个白衣小姐。右手边的,熟练地用一根白绳绑住了他的右手,然后轻巧地将绳头一抛。左手边的,抬手接住了,也绑住了他的左手,然后又绑住了他的左脚,再一挥手,将绳头轻巧地一抛。右手边的,又接住,绑了右脚。两人再用一根粗大一点的绳,自他的腰间勒紧,捆住。这样,不消半分钟时间,他就被牢牢捆绑在床上。
接着一个小姐走了出去。他的左手臂一阵刺痛,一看,另一个小姐已经将针头刺进了他微凸的血管。于是脑袋恍恍惚惚,肉皮发胀发麻。
“从一数到一百!”白衣小姐对他说。
“哦……”
话音未落,忽然便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他顺着声音抬眼望去,一团白色,定睛一看,却是个白衣男人。
很大的风从门口灌了进来,男人白色的长袍被鼓起来,飘在空中,猎猎地响。
那男人头也不抬,右手一伸,只听得喤的一声,手中便多了一把银白色的刀。那刀在黄色的灯光闪烁着凛人的光。风更大。四处安静,只有风吹动长袍霍霍的声音,愈发凸显得寂静。男人的影子在幽幽晃动,刀的影子被拉得长长。
那男人依旧低着头,几个手指迅如电闪地转动,那刀便在他手中上下盘旋,发出嘶嘶的磨砺声,银光闪闪,刺得叫人睁不开眼睛。最后,刀落在了男人的食指与中指之间。
又只见白光一闪,男人将刀自右到左划过,势夹劲风,唰的一声。男人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抬了抬眼皮,眼睛便掠过一点白光。
那男人右手持刀向右下方指去,低头往前疾冲,到了床前,旋即停步,便举起手中银刀,上下挥舞。男人出刀如风,好似在面前划了一个光网,把他们二人包围在光影里。斜刺里只见那人面带凶像,又带一丝笑意。四处光影飞舞,煞是好看。
他发觉渐渐无法支撑,眼睛也睁不开。朦胧中,只有晃动的影子……
……
你黄色的身影就在那条微湿的石铺小巷上跑啊跑啊,嘴里高叫着他的名字。忽然间白影一闪,斜刺里冲出个白衣人,伸手从脖子将你拎起,便如闪电一般,消失不见。他惊慌失措地回头去找你,怎么也看不到。
吉普车在小巷上颠簸了许久,他猛地看见前方是一个白色的你,挺直地坐着,像一座雕像。车紧急地刹住,他的头狠狠地砸在挡风玻璃上面。模糊中,只听得你撕裂地叫了一声:
“喵――!!!”
……
醒来时,竟是在家中的床上。于是在模糊中起身上厕所。推开门,打开灯,关上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便站立着,伸手往胯间掏,拔掉了创口的那根大麦杆,小便就像满溢的水壶,缓缓地顺他的大腿往下流。
他吃了一惊,然后恍然大悟,便蹲了下来。心里竟是一阵欢喜,忍不住叫了一声:
“喵――!!!”
……
头顶的那盏无比巨大的灯,像一只光芒四溢的手掌,强行将他压在床上。
他坐了起来,白衣男人,白衣小姐都已经不在,整个房间空空的只剩下自己。
他呆坐着。许久,怔怔地对着自己说了一声:
“好了。”


5:28pm “真的……”

这是个风卷着落叶的日子。
天昏昏暗暗的,到处是树的飞絮。
他想起了那些被连根砍掉的老树。落叶是树枯落的眼泪吗?
今天,风,已经很大很大了。那些树都在哭泣吧。他想着。
他把自己紧紧地裹在长袖衬衫里面,两手攀在胸前,耸着肩,那样畏缩地走在路上。风灌进了他的衬衫里,鼓得像一面白色的旗。他的心像裂开一样的疼痛,他怀疑是自己的幻觉。因为没有人像他一样感到疼痛。所有人在到达那个白色建筑之前,或者离开以后,都是一样的若无其事。所以,疼痛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四周有小孩在跑来跑去。他转过头去看他们,想着。他们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忘却了各种各样的疼痛。又或者,在他们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时候就已经忘记,然后,他们就有不怕疼痛的优良基因。又再或者,操刀手技巧高明,麻药够分量,就没有一丝的疼痛了。他们生来就不怕痛,这样子很好,很好很好,他们很幸福。将来,我的孩子,我的孙子,我的后代,他们会很幸福。他们都没有……,可是他们不怕痛,所以他们会很幸福,一定……
这样想着,他的心里就舒畅起来,仿佛自己已经不痛了一样。
一路想着,晃晃悠悠。
而你,就挺直地坐在前方,仿佛在等待他的到来。他看着你,脚步就渐渐慢了下来,嘴角就浮现了一丝的微笑。他轻轻地走过去,蹲在你的身旁,从衬衫里头伸出右手,柔柔地搭在你的背上。你顺和地躺了下去。他缓缓地抚摸着你,像抚摸年老的父亲那样温柔。
“真的……”
他伏在你耳边一字一字地说。
“他们说得没错……”
四处是越来越大的风,他的衬衫咧咧地飞扬起来,像一只失心的大鸟。
“真的……”
更多的落叶飘落了下来,像许多折断的灵魂,洒在他的头上。
“…一…点…都…不…痛…!”
风,骤地停了。


6:19pm 讲你的故事给你听

“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你想不想听呢?你一定会听的对不对?因为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讲过故事了。小时候,就听大人们讲过猫的故事。他们说,猫原本是住在山林里面的。山林里有山,有树,有一片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还有清凉的小溪。它们每天就在那里,跑啊,跳啊,互相追逐,然后爬上树,又跳下来,在柔软的草地上滚来滚去,像一粒粒毛茸茸的球。它们也追蝴蝶玩,跟各种动物嬉笑,不知疲惫。早上醒来的时候,可以看见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印在草地上,像一个个张开的金黄色的手掌。偶尔它们有了冲动,就抱在一块做起爱来,然后生下一些同样可爱的孩子。它们身上都有各式各样黄色的花纹,有条漂亮的长长的尾巴,有双灵敏完整的耳朵。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猫儿们厌倦了。它们跨过了清凉的水流,蜷缩在了人的脚下。它们要住高高大大工工整整的房子,它们要吃放各种调味的罐头鱼,它们要过幸福的生活,所以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它们住在了这里。这里有格子,有格子,有一个一个方方正正的格子,还有格子。这里看不到阳光。只有格子底下大大的柱子,上面有黄色桔色的可笑图案。它们每天就在这里,走路,吃饭,睡觉,再走路,吃饭,睡觉……昨天,今天,或者明天,或者下个星期三,或者后个礼拜六,或者下个月十七号或者十月一号,或者二〇〇二年的冬天或者公元一九九八年十月二十二日或者世界末日,或者永远――对于它们,没有分别。走路,吃饭,睡觉,走路,吃饭,睡觉,走路,吃饭,睡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代复一代,生生不息,生生不息!它们都是那间白色的工厂生产出来的玩偶。它们都有干净的白色皮毛,半截耷拉的尾巴,残缺的耳朵。它们每一个都长得一模一样,你再也找不到它们黄色的花纹,你再也认不出它们来,事实上,你永远也都认不出它们来。它们安逸于平静的生活,遗忘了自己的祖宗,遗忘了自己的故土,遗忘了自己的语言,遗忘了自己,遗忘了自己的整个族群。那是因为,它们已经被阉割――毫无疼痛地被阉割。它们已经永远地失去了作为猫群的尊严,无法延续本身的生命,也同样,永远永远无法再有自己的子孙后代!”


7:01pm 该往哪里去

他缓缓站了起来,脸像一张白纸,眼神呆滞空洞。他开始往路边走去,像一付躯壳,身体似乎都被掏空了,却又沉重得要瘫在地上。
走到路口,他忽然发现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于是抬眼看着。左边或者右边,前面或者后面,有很多的车子在静悄悄地走着。他看到了自己,被包围在这里无法逃脱。整个城市像一个无声的旋涡,在他的四周打转,有一种寂静到极点的可怕。天开始慢慢地晕黑,如同一张吸墨的宣纸,用一种无可挽回的速度和悲哀,慢慢行进。
他开始挪动脚步,摇摇晃晃地向四周打转。他看到一模一样的街道,一模一样的车子,一模一样的方向,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模一样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他认不清哪里是哪里,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他突然发现自己异常渺小,无力反抗,像一只捕捉网下的猫,懒得挣扎。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不能想。周围立时就白花花了起来。他一惊,心想热带怎么下起雪呢?于是擦了擦眼睛――
雪还在下。
再擦――
雪,更大了……
雪!天地间就白茫茫了……
他轻轻地向后倒去。
……
你看见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脸像一张白纸,眼神呆滞空洞。你看见他开始往路边走去,身子沉重而又空虚。你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走到路口,他停了下来。似乎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他的身子摇摆不定。天开始慢慢地晕黑。
你看见他开始挪动脚步,摇摇晃晃地向四周打转。接着,你看见他用力地擦拭眼睛,似乎流了很多的泪。然而眼神还是一样的空,如同两个深邃无底的黑洞。他在模糊中慌乱了起来,你看见他极力地张开嘴巴,对着四周用力地嘶喊,你却听不见半个音节。无声。却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嘶喊。
你看见他那张得阔阔的嘴巴,剧烈地喘息,无法发出声音。像刚刚吞咽过中药的嘴,有一种空旷的苦涩。
过了很久,他收起急促的呼吸,慢慢地转过身,便朝一个方向走去,两边有高大挺直的树,栏杆围着工工整整的楼房,所有的灯在同一时间亮了起来。他忽然开始跑了起来,他跑啊跑,穿过了闪烁的红绿灯,头顶有飞驰在地面上的地下铁,屋顶有远而润的下弦月,他跑啊跑,风在耳边,像血液澎湃的声音,刀的磨砺,猫的尖叫,他跑啊跑,四处全部昏暗了,天和地混浊成一片,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他感觉自己要跑到天上去了……

3:33am 无法,或者,不愿醒来

他站在高高的顶楼上,全身赤裸。四处有缓缓的风,像薄荷巧克力般将他周身凉凉地裹住。时间很浓,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抓下一把。
他一直地低着头,看着,雕像似的。
胯下是一个死静的城。
他一直地低着头,他可以看见自己的阴毛簌簌地在冷风中。而整个城市就在胯下,在他的阴毛丛中微微摇晃。漆黑的夜,像一颗无辜的黑眼珠,在幽幽地发抖。
四下有很多糟糕的格子,很多的格子堆成很大的格子,很大的格子堆成更大的格子。他可以看见很多很多的你,成群结队。你有苍白的肤色,隐约有些许肮脏的黄色皮毛,就快要蜕去。你睡着,安静得像枯落满地的白色花瓣。夜风很慢很慢地爬动,没有谁可以打扰你的梦香。
他极尽温柔地看着你,害怕稍微沉重的目光,也会把你惊醒。那么一个一个的你,柔柔地铺满了每一个格子。满城的你。
你的伤口已经愈合,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那样完整,那样体贴的一个伤口,慌乱地躲在你的皮毛底下。
仿佛生来如此。
似乎没有什么好悲伤的了。于是他发觉自己不得不深爱这座胯下灰色的城,深爱那一点一点粉刷起来的黄色桔色图案。那些受了伤的孩子,白天在柱子四周轻快地打转,有清凉的笑声和灰旧的笑脸。而现在,晚风在抚摸这一切。所有的积木有温馨的颜色。所有人都恬静着,若无其事得像一群猫,有眯着眼睛的可爱面容。这一切,都很好。
他爱这一切。
……
(知道自己正在做恶梦的人常常有一种自救的方法,就是猛一挣扎,或者拧一下咬一下自己,那么很快就能回到现实里来。
知道自己正在现实中的人却没有一种自救的方法,无论是猛一挣扎,或者拧一下咬一下自己,都无法再回到梦境中去。)
……
他站在高高的顶楼上,全身赤裸。四处无风。热带的闷热气息劈在了他的皮肤上,发出轰隆的巨响,仿佛连带时间也被割伤了,黑夜里刮出一道道白色的伤痕。
夜在远方开始燃烧,空气里开始有烘奶油面包的香味,白色红色的胡姬花开始在寂静中害羞。
他一直地抬着头,看着,虔诚地仰望。
他看见头顶上方有一个魁梧的老人,一身灰白的长袍,脸上有纵横的暗绿痕迹,长而蓬乱的头发和胡子,一脸温和的笑。忽然,不知是不是幻觉,老人开口叫了他的名字,声音很轻,像一颗敲裂的胡桃散发出来的那种青涩的香味,从距离很久很久的以前,一路弥漫,溢满了他所有能容纳的感官。一股酸酸的气息马上涌上了他的鼻头,眼泪就不停地流了出来。
夜在远方燃烧,渐渐露出愕人的眼白。
刹那间,他终于记起了昨夜的梦。两个梦。你黄色的身影就在那条微湿的石铺小巷上跑啊跑啊跑啊……还有,他一直无法想起的第二个梦,那晃动的昏黄色的灯,那揪心的恐慌,那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的东西……两个梦,像播放电影一般,在他的眼前交替,却一晃而过。天空又放下了黑幕。
可是他居然没有一丝的害怕,即使想起了第二个梦,也仿佛是早已预见了所有的事情。只是感到深深的空,他的心猛地往下沉,往下沉,似乎没有尽头,最后浸湿在浓浓的疼痛里面,像胎儿悬浮在羊水里。他感到全身的伤口在迅速地愈合,除了心脏。那里是一座无壁的房屋,灌满了酸涩的风,夹梭着阴冷的雪花。他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似乎风吹过耳边,刀的磨砺,猫的尖叫。而四处依然无风。
头顶有梭梭的骚动。于是他仰着头,虔诚依旧,慢慢张开了双臂。他听到了自己颤抖的声音,从黑夜的最深处传来,似乎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
爷爷……带我回去……
回去……
远方飘来了第一道阳光。老人面向北方,解开了长袍下的裤子,射出一泡急劲清澈的尿,光亮的水花四溅,在静止的时间里面,一道浑然天成的弧线,从他的头顶滑落,在阳光下闪烁着动人的七彩,那是他一辈子见过的最美最美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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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看见惨白的太阳。它惊恐地俯视着大地,问道:人类究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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