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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螽斯》
(0)
绿螽斯。
喜欢吃多汁的爱唱歌的猎物。优雅,残忍,一击必中。
将猎物缓缓麻醉,再折断脖子。毫无痛苦,享用及被享用。
(1)
我想我这辈子都不要去那个地方了。
在寒冷的季节,本就不该出门的。风总是在呼呼的吹,即使把大围巾捂到鼻子上面,还是觉得鼻尖和冰一样又冷又硬。在冬天只好裹得厚厚实实,因为母亲和我都是十分怕冷,当然我们耐热的本领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一年中只有秋天那样的季节,我们才显得精神抖擞。
或许扯得有些远了,总之,我去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就是冬天的某个星期日晚上。太阳还没有落山之前,风就停了,可是空气还是冷得让我昏头昏脑。从学校回来,如果能躲在暖和的家里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想象起来是多么令人向往的事情。母亲在火炉的边上烤着橘子,当橘子被火焰周围的热量烤到有一点点发干发皱的时候,就可以热呼呼的吃。这是一个奇怪的嗜好,我不得不承认。没有人会把水果这样烤来吃的。可是因为母亲和我是那样讨厌冰冷的食物,所以烤橘子,或者是其他水果,成为我们的零食也并不奇怪。
就是这样一个本来可以很温暖的晚上,母亲伸出手指戳了一下火炉边的橘子,正想对我说,可以吃了哦。电话就突然响了起来。因为穿了太多件毛衣而显得圆滚滚的我,在长沙发上费力移动着,好不容易摸到电话机。
“喂~ 菊檀家吗?”我以前的同学小兰用她一贯精力十足的口气大声问着。
“是的。”我回答。
“下午不是和你说了吗?今天晚上聚会,我们都在路口等你了!”
“啊。。。可是。。。”一点也不喜欢聚会的我正在找着借口推脱。
“没有可是哦!下午你没有反对啊。”小兰斩钉截铁地说。
没有反对也不代表赞成啊。我虽然很想这样讲,但是终究不好意思说出来。说实话我不大会和人相处。每次说什么话或者做什么事,老是担心自己会不会辞不达意。更何况,我一点也不想和人交恶,或者给别人留下“啊,那个菊檀是很奇怪的人”这样的印象。于是这样的后果就是,在心里想着讨厌聚会的同时,几乎每次聚会都被人拉了去。
所以我只好眼睁睁看着烤好的橘子全部被扒到母亲的大陶碗里。在玄关垂头丧气穿高帮靴子的时候,母亲塞了满嘴的橘子,含含糊糊地说:“去聚会啊?要小心哦,最近。。。唔唔。。。。”假如母亲能改掉一口塞太多食物的毛病,或者假如我听清了最后那几个字的话。。。可是世界上没有这么多的假如啊。
一打开门,冷飕飕的风就往衣服的缝隙里面灌进来。我三步两步跳下门口的台阶,就看到不远处丁字路口那边,好几个人在对我挥手。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老同学聚会,一定要在这样的夜晚呢,我们大可以在秋季的某个阳光下午,去明亮的茶馆聊天,或者去领事馆路旁边的红茶店吃刚出炉的抹茶蛋糕。
相比起我像雪球一样的大衣来说,小兰就穿得十分单薄。毛短裙和雪白的泡泡袜,腰上还有手掌粗的编织腰带。其他几个都是上了中学就分开了的同学,比如张大可啊,原纱啊,棋棋啊,虽然以前十分友好,可是许久没有见面,也觉得有些生疏。如果不是小兰硬要拉我来,我肯定也不会有什么机会和他们一起玩了。说到小兰,从小学我和她就认识,一直是精力充沛而且喜欢热闹的家伙。
回想起来,那天晚上路灯坏了三个,所以一路上大家的影子都拖得特别长。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小兰走在前面带路,蹦蹦跳跳的。我垂头丧气在后面走着,说小兰我们要去哪里?好半天,小兰神秘地回头说,我们去好玩的餐厅噢。到了你就知道了。大家也都笑嘻嘻地点头,好像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棋棋还说,不要告诉菊檀,不然她会跑的。
于是我就开始惴惴起来。我实在很讨厌向着未知地点出发,那样让我有不确定感。遗传到母亲,我是如雪地里的兔子一般胆小的家伙,当未知的事情来临时,(哪怕是未知的餐厅地点这样的小事),我都觉得很不安,可是又不好意思开口。于是我拖拖拉拉走在最后,鉴于我平时的沉默,也不会有人会和我寒暄起来。
一边走,我一边拼命揉着因为一直不适应寒冷空气而变得干涩的眼睛,好不容易视线可以变得稍微清晰起来。这样不看路的后果就是前面出现了灰扑扑的电线杆子,我快要一头撞了上去。厚围巾突然被人往后面拉住,把我拖了开来。
无意中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的张大可就大笑起来,“菊檀真是呆头呆脑!居然去撞电线杆,啊哈哈哈~”
前面就哄笑起来。我挠挠头,转回身去看拉住我的人。
是不认识的人。眼前的男子有长及肩膀的凌乱黑发,薄唇似笑非笑。微眯的眼睛里是让人从心底觉得遥远的清峻之色。和善,却出奇的冰冷,我被他身上的这种矛盾的气息逼得往后退了一步。他放开我的围巾,我看到他左额上有个奇怪的黑色图案,被掩在垂落下来的头发后面。
棋棋跳过来,笑着说:“你们两个拖拖拉拉,走在最后干什么啊?”
我一下愣住了。大家就起哄说:“菊檀那样的路痴,是该有人在后面盯着她嘛。不然她就要撞成包子头了啊。”
听着大家用这样熟悉的语气说话,仿佛这个人一直都和我们在一起似的。我简直觉得莫名其妙,忍不住说:“他是谁啊?刚才都不在的。”
小兰他们愣了一下,就哈哈笑起来。说:“菊檀真的撞傻了,连商也不认识了啊。等会去商的店里,罚她喝酒。”
我急急地拉住小兰:“商是谁?刚才你明明说去一家餐厅,还不告诉我是哪里!”
小兰瞪大了眼睛:“哪有!今天晚上不是去阿商的店里听乐妮的演出吗?菊檀,你怎么了?”
棋棋耸耸肩,“OK啦。说是酒吧其实也就是餐厅啦。倒是菊檀怎么又说胡话了?”
我转头看那个不认识的男人,反射性地申辩:“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啊!他是刚刚突然出现的,额头上的那个图案好奇怪。。。”
大家都安静下来,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小兰皱着细细的眉毛,伸手来摸我的额头,还说:“菊檀你是不是发烧了,什么图案不图案的啊。”她转头对那个男子说,“商,你看她,又在做怪了。”
一向迟钝的我终于有了些危机意识,我一脸苍白地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在橙色的路灯下,他安静而雍容地站在那里,淡青色的风衣在冬天的冷风里依然静止。他思索地看着我,脸色浮现出一抹惊讶和笑意。
几乎没有什么动作,他就移动到了我的面前。仿佛是在叹息我反应的迟钝,他低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在左边额头上轻敲了一下。
“看得到我的标记,你叫菊檀啊。。。”他缓缓地说,“气息太弱了,我居然都没有发觉。。。看来,我不用带路也是可以的了。。。”
“啊?”我完全没有听懂。他却突然消失了踪影,空气中留下淡淡的木质的香气,十分熟悉,我却想不起来是什么。
我那时脑袋就一片空白,直到小兰气呼呼地拖着我转身往前面走。
张大可仍然用他的大嗓门说:“以后出门一定要叫上菊檀,实在是太有趣了!撞到电线杆不说,还傻傻地盯着电线杆不走,不知道她的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啊。”
我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我承认我是很胆小,而且一遇到突发情况,我的所有思维能力和行动能力就自动下降为零。那时我用蚊子般小的声音嘟囔着:“那个人。。。不见了。”
“什么跟什么啊?”小兰不耐烦地说,“你从刚刚开始,就对着电线杆发呆,那上面都是治脚气和牛皮癣的广告噢,你好恶心!”
我委屈极了,“我没有!明明那个人突然出现,然后你们都变得很奇怪。”
“你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啊?”小兰皱着眉头:“什么人?在哪里?”
我含含糊糊地说:“已经不见了啦。。。还说叫什么阿商,。。。”
“阿商?”张大可和原纱手牵手地回头说,“我们现在就是去阿商的店啦!乐妮今天有演出啊,小兰,不是说不要和菊檀讲,要吓她的吗?”
小兰没好气的说:“我没有讲啦!”
张大可嗤了一声:“反正菊檀已经知道了。喂,谁告诉你的?”
我已经觉得完全无法解释清楚了,就用力摇摇头。我很想回家,可是不敢和他们讲。
乐妮也是我们原来的同学,后来去了音乐学院声乐系。她唱歌十分十分的好,可是,阿商是谁?我完全不知道。
刚刚那一幕,那个突然出现又消失了的人,我也不敢和他们解释。刚才那一幕,到底是不是我自己的幻觉,好像也无法求证。
大家觉得很没趣地耸耸肩,就继续在路边走着。走完这条偏僻的巷子,往左拐,就是穿过城的南河,晚上店铺的灯光打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河边的路很宽,一排全是各种风格酒吧,路上一下子热闹起来。
即使是在冬天,各种穿着奇怪的青年人,在河边的露天咖啡馆用热咖啡暖着手的情侣,穿着滑轮带耳罩的少女,一切都闹哄哄,又有次序。我很少来这样的地方,不由得东张西望,连刚才的奇遇都差点要忘记。
直到听到大家“哇,到了,就是这里”这样叫起来的时候,我才从神游里回过头来。还没有适应环境,肩上就被轻轻拍了一下。我毫不防备地回头去看,只见一张惨白的脸大半埋在黑色的风衣下面,枯瘦的手正搭在我的肩头,一股阴冷空洞的气息即使隔着厚厚的大衣,还是让我打了个冷战。这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我一下子吓到要死,并且,他还塞给我一张像冥纸一样的贵宾券。上面写着:BLOOD OF THE SHELL。底色是黑色的,印了一只丰满的嘴唇,似乎有磷光的尖牙齿从那嘴唇里伸出来,显得妖异又艳丽。
是酒吧的贵宾券。
走在前面的张大可他们酸溜溜地说:“为什么给菊檀啊?”
黑衣人毫无声息,只是挥手示意大家和我一起进去。
“沾菊檀的光啊。。。”
“正好啊,还做了没有位置的思想准备呢,现在有最好的位置坐了!”小兰不在乎地说。
“可是为什么给菊檀啊。。。”张大可还是很不甘心,一直念念叨叨着,也不知道他这样鸡婆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正。
我也说不清楚那时为什么就那样进去了。在这个名叫“BLOOD OF THE SHELL”的酒吧外面,穿梭来去的行人,都几乎不往这个充满了晦涩之感的地方看上一眼。他们的眼神是那样的漠然,仿佛这个酒吧并不存在。我突然有些明白,或许,他们是真的感觉不到吧。
他们看不到这里。
进不来。
除非他们身上有香甜鲜美的味道,酒吧的主人才会让他们看见。
半途出现的那个男人,说,看来我不用带路也是可以的了。这是什么意思呢?我看着手里的贵宾券,觉得有些烫手。我把他们带到什么地方了呢。
我突然问小兰,“你们原来说,乐妮一直在一家酒吧唱歌,原来就是这里?”
她用力点头:“是啊!这家酒吧十分有名哦!今天是乐妮的生日,她叫我们来捧场的嘛。菊檀你肯定是不记得她生日的对不对?”
“那干吗叫上我。。。”我嘟囔。
“人家才没有叫你。是我自作主张叫你啦,你不能总闷在家里吧!”小兰很得意的说。
是这样吗?我偏着头仔细想了想。本来是没有叫我的。。。乐妮为什么在这种地方,这个城市居然有这样的地方,以前都不知道呢。
被小兰拖着往里面走的时候,我刻意绕开那个守门的黑衣人。
“菊檀,你不要那么胆小!那是人扮的!”
“。。。。”我保持沉默。
是人扮的么?骗得了谁呢?那样的气味。。。
我低头看到贵宾券上的文字似乎闪着磷光。THE BLOOD OF THE SHELL。这样的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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