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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在版块:新手上路 发贴时间:2008-11-12 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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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发性爱情细胞再生障碍及继发性爱觉神经麻痹综合症



一望而知,这个拗口的词是我杜撰的。有什么办法呢?我父亲是学医的,我母亲也是,从小玩着一具骷髅长大的我一开口就往往带有浓烈的84消毒液的气味,就是你在任何一家医院的走廊都能常常闻到的那种,虽然我自己不学医,因为我讨厌父母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我在学校里的生活。
但是对气味的喜好是因人而异的,有人偏偏喜欢狐臭,还有人爱好追着汽车嗅尾气,大三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就是因为喜欢我的消毒液味而和我在一起,她解释说她有洁癖,我的气息让她感到很安全。
那时我怀疑自己得了某种不知名的慢性顽症,出于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我整天泡在学校图书馆二楼洒满阳光的阅览室里,查阅成堆的资料,试图确诊自己的毛病,找出病因并加以治疗。这样专注的生活肯定使我身上那股刺激性的药水味道大大增强,从而把小剪子——我的第一任女友吸引到了我对面的座位上。
她落座的时候我正读到一段话。我这个人虽然因家庭的熏陶而极度理性,但还是带有某种神秘主义倾向,因此我当时就觉得这段话对我具有不同一般的启示意义,甚至会成为我后半生的预言,为慎重起见,特此抄录如下:
“有研究认为,吗啡、可卡因等致幻剂的成瘾机制在于:刺激神经细胞的传导间质使其增厚,从而使神经信号的传递速度减慢至正常水平以下,产生各种迷幻感受与知觉。长期或超量使用会导致这种增厚效应维持并积累,神经系统会逐渐适应减慢后的信号传递速度,为继续获得致幻作用,必须持续加大剂量……”
读完后我陷入沉思,我觉得这段科学的描述似乎和我的病有很大的关系,但究竟是什么关系一时之间却也想不明白。我沉思时喜欢双眼凝视前方,却目不见物。我这种专注的目不见物的样子据我高中时的班主任讲可爱极了,因此在那个撒满阳光的阅览室里,我一定是可爱之极地长时间朝前面看着,面前的位子上坐着小剪子。
后来小剪子告诉我,那时她发现对面有一个留着鸡窝头面色惨白的男生死死地盯着她,她红了两颊翻了白眼甚至龇了虎牙也不能让那个家伙停止,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了,冒着破坏阅览室宁静氛围的风险很不客气地朝他说道:“你干嘛呀!”
“成瘾……”我喃喃地说。周围好几个不相识的同学用书捂住了嘴,极为艰难地装着什么也没看见没听见。小剪子又气又好笑,随后又觉得受了很大的侮辱,决定放弃这个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座位,于是开始响声很大地收拾刚刚摊开的文具书籍。如果她就此离去,那么也就没有以后的故事了,可偏偏命运女神那时向我们所使用的那张桌子微笑,不一定,也许是苦笑了一下,小剪子在把铅笔盒放回书包的一刹那又听见我嘟囔了一个词:“加大剂量……”。
加大剂量!这个词决定了我和她一生的命运。



小剪子不算漂亮,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也是这么对她说的。她第一次听我这么说时气得一声不吭,当天晚上拿了我花40圆人民币给她从当代商城买来的米老鼠气球狠砸我的脑袋,直到米老鼠变得像我而我开始有点像米老鼠为止。砸完之后她消了气,又问了我一遍她好看不好看,我想起历史上那些仗义直言不畏强暴的好人的下场,终于违心地吻了吻她撅起的小嘴,告诉她其实她很漂亮,上午我那番话是逗她玩的。
于是她高兴了,搂着我出去吃饭,往我嘴里喂鸡丁的时候她若有所思地说,我,他的第一任男朋友,竟然是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说她不好看的人,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我那时正吃得满嘴跑舌头,想也没想就说这意味着我们将来会很幸福,因为这证明我不是因为漂亮的容貌而是因为优秀的内在才喜欢一个女孩的,后来我才发现我中计了,因为这样就等于承认了我还是认为她不漂亮。女孩子是极聪明的生物,如果有人听信了尼采之流的鬼话胆敢轻视女性的话,他一定不得善终。
我经常中小剪子的计。我一直自视智商过人,思维敏锐,但在小剪子面前,我就是一个书呆子加自大狂,无论我们的斗智斗勇是如何开始的,最后大获全胜的几乎总是她。有一次小剪子神秘兮兮地告诉我她有一个能测算我结婚年龄的吉普赛算命法。结婚?我和她说过我俩之间不谈这个无聊话题的,但她了解我,利用了我的神秘主义倾向,最后我很好奇地决定让她试试。
“来,心里想一个数,1-9之间的,想好了吗?好的,现在把这个数乘以9,然后把得数的个位和十位相加,再把得数,好了吗?把得数加上21,再减去你曾经爱过的女孩数,我也算在内,就是你结婚的年龄,是多少?”
“27,怎么这么早?”
小剪子很得意地用手指敲着桌子,发出一片响声。我发觉她笑容中有恶作剧成功的成份,隐隐感到不妙,就提前投降求饶,让她告诉我我是不是又被骗了。
“呵呵,总算你老实,便宜了你。你想想,1-9之间任何一个数乘以9,得数的个位十位相加总是9呀,哈哈——”
后来我上了学校BBS的Love版,才知道这是一个用滥了的伎俩,不过虽然同学们都是从全国各地来的最优秀的年轻人,象我一样落入圈套的不在少数。饱学之士也会上当,因为他们不一定了解骗术——这是我听过的最精辟的解释[**]功为什么如此猖獗的理由,也可以用来解释小剪子为什么总能得逞。
小剪子是知道我以前爱过的那两个女孩子的,因此我虽然上当,却并没有损失什么。事实上,她是在听我叙述完我惨痛的恋爱史之后才爱上我的,就像任盈盈一样。她爱上我的时候天色已晚,在我的建议下,我和她正脱了鞋,并肩走在主楼前的草坪上,让草叶草梗按摩足底。“这对健康有好处,尽管对草坪有害。”她听了这话,抬起头很认真地问我:“以前就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喜欢过你吗?”
这正打中了我的要害。我说过了,我是个自视甚高的人,但在追求女孩方面,却一直是理论的巨人,行动的瘪三,一想起这个我就沮丧。我初三起就喜欢班上的一个女孩,后来上了高中还在一个班上,我认为这是上天的安排,上天安排的最大,我同意周星驰的说法,于是我就更加地喜欢那个女生,直到大一才发现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一厢情愿而已,人家一直爱着一个师兄。大二时我追求过在学生会认识的一个师姐,因为她的名字很象我的那个一厢情愿,可最后她说不愿要一个小弟弟,尽管我的实际年龄比还她大三个月。
我说完这些时已经躺在了地上,双手枕在脑后,眼睛里有些充盈,因为篇幅关系,我那时对小剪子说的故事要比这里的详尽充实得多,而且掺杂了不少我关于人生及爱情的悲观论调。小剪子被我对美好爱情死乞白赖的向往和屡战屡败的可怜遭遇所打动,当时就摘下了我的眼睛,吻去我眼角的咸水,就这样我俩互相上了对方的贼船,一时半会下不来了。



我就读的大学很有名,一般我在回家的火车上只要一说我是这所大学的学生,对面的女孩就会放下矜持开始听我长篇大套的胡扯,末了有时还会互留地址电话和OICQ号码,我一直觉得我应该为此向学校的某个机构支付一笔费用,不过大三时学校竟然为了在六人一间的寝室里装一台14寸的国产彩电而向我们每人征收了300大元押金,我一气之下也就不再起付钱的念头了。
有名的代价是无食,就是缺乏可餐之秀色。学校里女生少的可怜,属稀有动物,女生楼门前曾被好事者贴上了“熊猫馆”的纸条,后来又被更好事者点改为“侏罗纪公园”,原因是她们不仅数量稀少,而且一般长相出众,给人的印象远比熊猫要深刻得多。上学不到一个月,我就听说了好几首流行歪诗,其一云:
××女生一回头,
吓倒一幢教学楼。
……
(以下描写××女生十回头造成的破坏惨状,此处不再赘述,××可以替换为任何学校的名字,一般理工类院校皆适用。)
在这样的环境里,客观地讲,小剪子真可以算是光彩照人的了。她第一次到我宿舍来玩过之后,同学们都说这姑娘真不错,你小子烧高香交狗屎运了。那时我们宿舍除了我,大家都是光棍,我看着一个个生龙活虎精力过剩的兄弟们,颇有些自我膨胀,整天炫耀地挽着小剪子进进出出,当着同学们的面打情骂俏,一度还在宿舍里相互喂饭,经寝室长黑老大严肃批评后方才改正。我这种轻浮虚荣的做派给自己埋下了隐患,后来小剪子离我而去,哥儿们谁也不同情我,只顾带着他们自己的妞儿在我面前嘻嘻哈哈,让我无地自容。
不过埋隐患的时候我是打心眼里往外高兴的。一般每天吃晚饭以前小剪子就过来找我,如果天气热,她会在来之前洗一下头,这样我俩见面接吻的时候她的长发还是湿湿的,散发着清香的苹果味,虽然我知道那只是化学试剂的残留,可还是喜欢闻,闻她的头发是我一天中最愉快的事情,只有睡前用热水烫脚才差可比拟。我闻她头发的时候她的脸贴着我的脖颈,这样就不可避免地会与我的衬衣领子打打照面,她说那是酸的,令她想起豆汁,不过还好,她喜欢喝豆汁。考虑到她有洁癖,她这样宽容的比喻让我非常感激。
酸臭的我揽着一个苹果香的女生手持饭盆走在通向食堂的路上,这个镜头长久地刻在我的脑子里。奇怪的是这个镜头中我和小剪子两个都是背影,夕阳透过宿舍楼边高大白杨的叶缝投射到我们的身上,斑斑驳驳摇弋不定。按理我是不可能从这样一个角度观察到自己的背影的,这只能是一个跟在我们身后的摄影师的角度,我思考了很久才意识到这也是我的怪病的一种症状,于是把它记录在自己的病史里,与许许多多其他症状一起。



我一直对小剪子隐瞒我的病情,因为这很不容易说清楚,我不想让她在书呆子和自大狂之后再给我加上妄想症患者的尊号。我把我俩初次见面时我不合常理的举动解释为我兴趣广泛,那时正巧在研究神经生化药理学。小剪子对这样的搪塞很怀疑,但时间长了她发现我确实经常看些诸如分形分维、逻辑电路、计量经济、大众传播和西方哲学史等等与我自己的专业丝毫不着边际的书,也就相信了我的谎言。我看着她时常欢天喜地的样子,不禁为自己能把如此聪明的一个女孩骗住感到很自豪。
从内心深处讲,我是爱小剪子的,但这并不是我在大三那一年和她好得如胶似漆的理由,我那时主要的目的是想尝试小剪子能否成为医治我疾病的良药,如果不能,则至少可以进一步帮助我确诊病因。后来小剪子知道了我的原始企图,气得三天没有露面,最后罚我把她的名字抄了5000遍才原谅了我。有段时间我写她的名字比写自己的还顺手,一不小心就会在该写自己名字的地方写了她的,要不是她的名字很女性化,我险些在银行被当作冒领者当场逮捕。
我和小剪子如胶似漆的另一个主要原因是她主动。来北京上大学之前我只在前卫文学杂志和街头法制小报上见过主动的女孩,我们那里的女孩子一个个都矜持如修女,决不会自己送上门去与男生勾勾搭搭,使我一度担心她们日后的婚姻生活会有障碍,如果我在那个撒满阳光的阅览室里死死盯住的女生具有二分之一她们的自我防范意识,我对科学问题的思考就一定会被一记清脆的耳光所打断。为此我无数次感谢上苍,那时坐在我对面的是小剪子而不是别人。
小剪子听到我说“加大剂量”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她遇到书呆子了。这种人在我们这所大学里虽不常见,却也不难想象。小剪子是中文系的,那时才大一,还没有遇到过我这么呆的呆子,因此她感到很好奇,心想良机莫失,就重新坐下来仔细地观察我。我对她情绪及行为的变化丝毫不察,依然左手抚书右手支颐地冥想,嘴里低声念念有词。小剪子拿手在我面前晃晃,我也没有反应,这让她兴奋莫名,就想知道我在看什么书看得如此着魔。这时她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以为看书着魔的人就是被某种魔法禁锢的人,对外界不会有任何反应,我估计这是因为她的思维太文学化了,而且我的傻样也强化了她的错误自信,总之她大着胆子想从我手下把那本摊开的《国外医学》合订本抽出去。可想而知,我立即惊觉了,我是呆,但我是因书而呆,现在有人要拿我的书,我的反应异常灵敏。
我怒目而视眼前的陌生女孩,说了句:“你干嘛呀!”
我不知那时坐在我俩周围的都是些什么人,我一直在怀疑那个阳光耀眼的下午之后,我和小剪子也许会出现在许多寝室的笑谈中。我俩开始一段美好感情的同时也给很多素不相识的同学带去了学习之余的欢乐,这让我很有成就感,一个人能同时创造这么多欢乐而又不用装模作样是很不容易的。我对小剪子说了我的想法,她就在书呆子后面加上了自大狂作为对我的评语,我没有想到她是如此善于总结和批评,以后就不敢随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了。
我俩在欢乐的气氛中离开了图书馆。天空蓝得像我画的水粉渲染里的背景,这在南方是极难得看到的,南方的天空总有云彩,不能如此纯粹。小剪子很快发现我并不是如蓝天般纯粹的书呆子,或者说,我只在看书的时候是呆子,其余时间俏皮得很。我听她描述我适才的呆样,呵呵乐着,又主动告诉了她一些我其他的傻事。我俩推着自行车沿着校河缓缓向宿舍区走去,一路把杨树上的喜鹊笑得四处乱飞。到路口的时候,小剪子决定交上我这个朋友,就问我是哪个系的。
“三脚猫。”
“三脚猫?!”
我并不想贬低我那可爱的专业,我只是如实描述我自己两年多的学习所得。我在学习一门被称为“科学与艺术的结晶”的复杂手艺,但很不幸地,我人太懒手太笨,科学和艺术都只学了个三脚猫,如果把二者综合考虑,我也许应该称自己为六脚猫才更为妥帖。
小剪子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她的习惯象我,哈哈大笑的时候喜欢抬头向上,这是“仰天长笑”这个习语给我们的暗示,我和小剪子是同一文化背景的产物,我想。小剪子不高,她仰天45度的时候我能看到她的正脸,她的脸不是很漂亮,但很生动。她是生动而又开朗的,我对她印象不坏,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
“很高兴认识你,我的促甲状腺激素水平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了。”我说完就后悔了,班里的同学知道我有用这样的术语表示我很兴奋的习惯,可小剪子会认为我在耍贫嘴。我又闻到了84消毒液的味道,我担心她会厌恶地躲开去。但是她却眉毛一扬,很感兴趣地问:
“你学医?——不对,咱们学校没有医科呀。”
“我父母学医。”
后来小剪子说她那时就决定要和我进一步发展关系,她有洁癖,一直以来都想找一个能宽容她这毛病的人,她以为我出身医学世家,一定会对她对于绝对卫生的不懈追求持理解态度。



洁癖,在医学上是一种神经官能症,属强迫症的一种。小剪子弄颠倒了,我对她的洁癖非但不欣赏,反而一再告诉她这是一种病,是和感冒拉肚子一样的不健康状态,这让她万分悲痛。好在她的症状不是很明显,她第一次来我住的寝室时,看到满地的废纸和扭曲的空易拉罐,差点转身夺门而逃,但终于忍住恶心,踮着脚尖走了进来,这表明她的爱干净其实还没到成病的程度。实际上真正的洁癖患者是很少见的,多数喜欢宣称自己有洁癖的人无非是想说他们特别爱干净。我的这一番分析击中了小剪子的一个不大不小的要害,使她第一次低头红了脸而不是理直气壮地和我抬杠。
我俩都喜欢抬杠,尤其是和对方抬杠,这让我们有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快感。小剪子第一次来我寝室就和我抬了一回。那时我刚踢完球,倒在靠窗的床上喘息,同时斜睨着电视。我躺的地方和门之间被几件挂在床头的衣服所阻挡,所以当小剪子在门口问我是住这儿吗的时候,是我的几个哥们首先看到的她。据他们后来说当时小剪子皱着眉,向屋里探头张望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门梁上的号码,犹豫一会才开口小声问的。我的哥儿们都是直言不讳的人,好几个都承认他们见到小剪子时都希望是来找自己的,但那时屋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被小剪子看到,所以这个交了他妈的桃花运的家伙只可能是我。
我很惊诧同学们的直觉,他们可以在小剪子开口前就知道我交了桃花运,而我在被离我最近的一个哥儿们一脚踢起来见到小剪子之后也没有往那个方面想,这也是我的症状之一。小剪子站在门口,穿了件宽松的粉红色运动装,没有背书包,头发湿湿的散在一个白色发箍后面,与我在图书馆里见到的她大相径庭,因为头发湿湿的小剪子特别地性感,我被她性感的样子弄得神魂颠倒,有如看到一本好书那样又发呆了,三秒钟之内既没有叫她的名字,也没有招呼她进来坐,而是两眼直瞪着她湿湿的头发,对其他一切视而不见。我这个样子坐实了我书呆子的美名,也使在场的哥儿们纷纷知趣地借故离开,留下我俩开始我们的故事。
虽然出身医学之家,我却是个懒于修边幅的人。头发经常留得很长,然后一下子理成板寸,这样我一年只需理四五次发,省时省力。初识小剪子的时候我的头发快要去理了,因此其飘逸的长度和一个三脚猫艺术家的身份很相称。北京风大,在校园里骑一段路之后我的发型就会很天然,酷似鸡窝,我没有见过鸡窝,这是小剪子的比喻。我的衣服通常不怎么换,因为懒得洗。换下来的衣服都塞在桌子底下一个有盖的大桶里,塞到不能再塞时才去洗。我特意买的有盖的桶,这样我就可以问心无愧地谴责屋里的空气是其他同学污染的。这些污秽的内情我都没敢让小剪子知道,成为她的男友之后,我痛改前非,变得爱干净了,直到现在。
老天有眼,小剪子第一次看到的寝室里的我刚踢完球,这使我全身散发的汗酸味和邋里邋遢的衣着有了可以被原谅的理由。那时哥儿们都出去了,我酸气扑鼻邋里邋遢地朝小剪子微笑,请她进来随便坐。她尴尬了一下,以手敛衽,踮起脚尖,过梅花桩一般踩着地上零星的空地走了两步,过了门框平面,她认为已经算是进了屋,就再也不肯向前走了。我当时不知她如此厌恶我们脏乱的人居环境,大大咧咧地搬了一张凳子给她,凳面上划痕纵横,小剪子看了一眼之后死活也不肯坐上去,于是我们两人之间的抬杠史揭开了第一页。
“你们这屋里怎么这么脏!”
“是是,男生都这样。”
“瞎说,我们那里的男生就不这样。”
“你们那些学文的男生不算。”
“你也不收拾收拾。”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呀。”
“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就不能收拾啊。”
“我一个人收拾也架不住五个人破坏呀。”
“你开始收拾了别人也会跟着收拾的。”
“那可难说,我看他们只会破坏得更肆无忌惮。”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
“你又不是我同学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收拾?”
……
我们很快陷入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之不知鱼之乐的雄辩怪圈中。我笑吟吟地看着小剪子越来越激动,同时有礼有节地一句一句反驳她的观点和论据,我想起梁实秋先生的教诲,与人相骂要面露微笑心平气和,相骂尚且如此,与头发湿湿的美眉抬杠就更是要风度翩翩了。我风度翩翩地倚在床架子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小剪子后来说她从那时就开始认定我是个怪物,因为她还从没见过一个男生可以把一场鸡毛蒜皮的争论这样津津有味地进行下去,而且一点也不因为她是校园里的稀有动物,还是漂亮的稀有动物就骑士风度地相让。我把这也归因于我的病,认真地记录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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