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学】泥潭边的百灵鸟(一.2)学校会议室内,专管高中部的副校长兼高二级部主任的苏文毅正在给高二的8个班主任开会。会议原定上午10点开始,可是到现在4班班主任冯跃天始终没到,如果是平日,这时大家肯定会抓住这段时间,相互闲谈,可是今天好像都心照不宣似的,没有一个说话的。苏文毅端坐在办公桌的尽头,一摞文件夹摆在脸前的桌面上,手压在上面,好像是怕里面的文件被周围紧张的空气挥发掉。2班班主任朴高河坐在最靠近苏文毅的右手位,两只手交扣的放在桌面上,一会儿右手在外,一会儿左手在外,间或的扶正一下滑落的黑边眼镜。其他的几个班主任,或是在将笔记本打开了又合上,然后又打开,像是在考验笔记本脊部的耐用性;或是将自己的一摞不算厚的材料捋了又捋,唯恐某两页纸在纳米级上没有对起;或是干脆就严格按照“以静制动”的方针,呆呆的“定”在那里,大有释迦牟尼超脱时的造化;更有甚者,开始抬头四处打量起四周,看那样子,活像西洋留学回来的建筑学教授对着故宫大喊“唐朝建筑just so so.”时的不屑和心虚。只有一个人心里是镇定的,他就是1班班主任邢方平,他自从进这间办公室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抱着自己的那个笔记本不放,时而抬头,但不是看四周,而是在思考,更多的时间他是在低头写着什么,他那只笔尖快要分叉的钢笔在那不算光滑的纸上磨拭的“沙沙”作响,这种响声,令周围的空气更加紧张,他的这种镇定,在这里倒显得最不镇定了。
这一切,都被4班班主任的到来打破了,那原本灵活的门,今天却被这位1米6几的小个子推的“吱啦”一声。屋里的人好像地铁上对坐的人,眼睛本来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突然出现一个新上车的,大家便不约而同的把头都转向了这位晚到者。可能是为了补回刚才错过的紧张,这位新到的从一进屋就开始浑身不舒服,只是因为坐在煞白的日光下,才不至于让别人看到自己蜡黄的脸。
“好了,现在开会!”那位西洋建筑教授显然是没有注意到苏文毅准备开会的表情,实实的被这句开场白吓了一跳。
“今天主要是总结一下上学期的工作,安排一下这个学期的班级工作,最后提前通报一下最近学校通过的班主任楼房分配的情况。”这时苏文毅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在此之前,我先说一下学费收缴的情况,老邢,你们班怎么每次都是拖拖拉拉的?这次怎么还有2个没交?还有老朴,你们班也有1个,我不想因为个别班的个别人使我们高中工作受到拖累。”说这番话的时候,苏文毅连头都没有抬,只是在看自己的那摞好不容易打开的文件,好像到现在有恨不得将他们活吞到肚子里。
“上学期各班工作基本满意。从学习,到生活。。。”这也许是中国最平常的国宝了,只要有哪一位领导在会议开始时不来上这么一段,那么他肯定会被当成垃圾堆里未吃完的西瓜而受到蚊虫苍蝇二次的蹂躏。
屋里面空气的紧张也是会传染的,谁叫这间办公室不是细菌实验室般的密封。这时门口外面就有一个人被传染了。摈住气,两耳贴近门缝,不时地抬头望望四周。她就是朴高河的妻子,高2.4班化学课老师吴梅珍。,她是原打算到隔壁教务处交上个月的备课本,这是学校的规定,每位教师必须把上个月的备课本教到教务处检查。现在教务处没开门,她刚要折返回去,却凑巧听到隔壁会议室里念到自己丈夫的名字,女人天生的好奇心让她止出了脚步,再加上昨天晚上丈夫和自己的交谈也令她觉得这次班主任会应该听听。她一想到昨晚丈夫说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为什么偏偏我们是5楼,而让他们家住省事方便的三楼?”吴梅珍也顾不得收拾饭桌。
“这次分房是按照班级以往各次考试平均成绩来的,人家1班成绩摆在那里,谁能争?”朴高河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对女人口舌的提防使他不能在自己妻子面前说一些旁外话。
“噢,轮成绩?那为什么又偏偏要算平均成绩?为什么不算上次期末考试的成绩?是不是看到你们班考得太好眼红了?就算是论平均成绩,你不还是1班的物理老师吗?成绩好也有你的功劳。”吴梅珍显然是气的昏了头了。
“你看你这话说得,难道他不是2班的数学老师了?这是班主任房屋分配,和任课老师扯啥干系?再说,这轮平均成绩也是校委会同意的。”朴高河显然是被妻子弄得哭笑不得。
“我就是看不过去,怎么什么好事都落到他姓邢的身上?难道他长着三头六臂?你看他平时的那个架势?好像全学校都欠他的,都不如他,动不动就数落人,他是教委主任还是教委主任他爹?哪门子事。”愤怒是可以传染的,刚才还打算息事宁人的朴高河也被妻子这几句话激了起来。“人家是校长的学生,我们攀不得。”这句话说出口才感到后悔。
“哦,他是校长的学生, 那你还是校长的连襟呢,是学生亲还是你这位亲家亲?我就不信。”吴梅珍像是找到了打倒一切的武器,傲气,怨气一股脑全写在了那张紧皮的瓜子脸上。
“反正还没公布,我们也只是听说而已,说不定都是些谣言,明天开会不就全知道了,如果真是谣言,自己岂不是白生闷气了?算了,别说了,让隔壁于艾家听到了,难免不传到老邢家的耳朵里”
“我们算是里外不是人了!”
吴梅珍没敢在外面听得太久,她怕让外人撞见,自己见笑是小事,怕的是丈夫挨白眼。于是便捏脚下了楼。这一路上心里自然是犯着嘀咕。论说丈夫也不比外人省心偷懒,每回大小检查也决不会拉在别班后面,可是那就纳闷为什么每回有好事就是轮不到自家?“都是你这老实的脾气,打掉了牙还要往肚子里咽。”她每回这么说丈夫,朴高河却总是不以为然。吴梅珍知道这孚南中学不比县一中,当初在一中的时候,虽说也不是那么安性,可好歹有个威望尊卑,辈行先后,可到了这孚南中学,10几年的教龄倒比不上出了五轮的亲家,一大摞的奖状总不如几张票子来得实惠,“谁让自己馋这边的高工资呢?”可也是,如果当时不是孚南中学在县教委的扶持下,高薪养教,自己和大多数教师也不会千方百计托关系,找路子跑到这里来。她心里想的急,差点撞倒上楼的于艾。因为心里正气着人家,可偏巧又碰到,不免有些紧张,急急得打个招呼便逃了。
于艾正赶着去上1班的3-4节课,半道上忘了带件东西,折回来取。虽然昨晚也听做副校长的丈夫李新平说起分房子的事,又看着吴梅珍一脸怒气的样子,大概也猜到了几许,但是他本就对这档子事没什么兴趣,就没深思。这时上课铃声已经过了,她忙慌张张的出门,正好撞到了1班英语课代表贺森。
“还以为你有事漏课了!”说这话的时候,贺森已经把于老师手里的那一摞作业本拿到了手里,翻了起来。
“贺森,这几次你的单词听写怎么老是错一大片?你看这次,又错了5个。”正当这时,贺森刚刚翻到自己的作业本打开,于老师就顺手指了指。
“就是记不住,一听写就全忘了。”说着,朝于老师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你看看人家林雨旎怎么就记得住?每次都接近满分。”于老师眼中的赞赏之情被夏日懒惰的阳光照射的格外入眼。贺森看着教室外空荡荡的走廊,眼眩得厉害,幸亏到了教室,贺森才有的机会坐下,免得晕倒。
“今天说个事,今年的全国英语知识竞赛就在下个月了,希望大家好好准备一下,我们作为高中部的第一届,一定不要给高中部丢了脸。我们班更要好好的考,没有理由考不好,具体事项还没有得到通知,等材料下来了再通知你们。好了,莫良,上前面,默写第一单元的单词。”英语课里的单词默写简直就如同抓丁上战场,来的即突然又无奈。
“怎么又是我?”莫良的脸上显然是刻着这么一句话,但是嘴里是不能说出来的。
“Frequently.”
“大猫,今年的竞赛你打算参加吗?”古子晨试探性的小声问了贺森一句。
“是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而且初赛全体都要参加的!”贺森抬头看了看古子晨“怎么,你不想参加?”
“那倒不是,没事。”古子晨像是有话,却又没说出口。
付瑞自己对这些竞赛是没什么特别大的兴趣的,这可能与自己初中的几次竞赛都无果而终有关系,人都给这种竞赛弄得麻木了。他也知道,对于英语竞赛来说,应该是那些平日文科较好的同学的特长了,比如说林雨旎。付瑞身子嗖的一阵麻,“我为什么每次总要先想到她呢?”付瑞不自觉地朝右前方瞟了一眼。付瑞不明白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每次看到她的时候,自己心里是即开心,又有些紧张,就像母亲看到自己可爱的婴儿,即讨人喜欢又怕惹他哭。不过自己确实又想多和她在一起,多看到她。这天下午就有了机会。于老师把他们几个英语比较好的找到办公室,说一下竞赛的事情。这一次林雨旎站在付瑞的侧面。同去的还有贺森,古子晨,方海,林芊芊。
于老师自然是先把竞赛给大大的说明了一番,其态度让付瑞想起了媒婆说亲。什么“特别重要”“第一”“关键性的”“唯一认可的”等等的修饰词等毫不吝啬的给了这位待嫁的姑娘。“这次竞赛分预赛和复赛,预赛是由参赛者所在学校负责组织,全体同学参加,然后由县教委阅卷,选出前100名参加复赛。”
“由县教委阅卷?”古子晨的这句话虽然很小声,但语气是瞒不过周围的人的。贺森差点就想骂出“嫌档次太低吗?那就别参加!”但他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些于老师也是看在眼里的,但是她只是夹了一口泡大海,之后又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试题情况就叫大家散了。但唯独留下了付瑞和贺森。
“反正关于这次竞赛的重要性,我就不说了,考好考不好,就看你们两个了。”于老师的开门见山并没有令贺森吃惊,因为以前她和自己单独谈话都是这样的,只是这次多了一个付瑞。
“贺森,把这摞作业抱回去。付瑞你留下一回。”贺森应了一声,看了付瑞一眼,抱了作业出去了。
“付瑞,我这里辅导书也不多,你先把这本书拿回去看看,也没别的事了,回去吧。”说着把一本《英语奥赛辅导丛书》塞到了付瑞手里。“噢,记住,书拿好了,别丢了,也别到处传,弄丢了就不好了,下一届我还要用。”付瑞就像怀揣炸弹一样拿着那本辅导书走出了办公室。付瑞刚要从教室后门进去,迎面就是古子晨从里面出来。付瑞现在又想骂自己倒霉了。亏得古子晨也没太在意自己手里拿的书,看样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付瑞到了自己的位子,急忙把那个炸弹塞进了桌洞里,他看到林芊芊和贺森几个人在窃窃私语,还不时朝自己瞟几眼,自己只当没看见。
“付瑞,拿什么呢?这么神神秘秘的?我可全看见了。”吴昊就像鬼一样冒了出来,而且声调高的让付瑞觉得自己成了被人揭发的奸夫淫妇。付瑞恨不得把吴昊的喉咙掐断了。“没什么,借的几本书。”话说出口才觉得自己笨。我干吗要说是书?贺森他们难道是傻子?要是吴昊追问是什么书那不就更惨了?于是急忙岔开了话题,问吴昊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问问你知道老师分房子的事吗?”吴昊说这句话时声音低的像蚂蚁:如果蚂蚁可以说话的。
“没有呀,怎么回事?”付瑞其实对这件事压根就没有兴趣,人家老师分房子,学生跟着操啥闲心,可是为了让吴昊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使他不再对自己的那两本书再加追问,对分房这件事自己表现的比那些老师还有兴趣。
“你真的还不知道?现在这件事可是炸锅了!”于是吴昊就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枝节旁干给付瑞详细又加详细地说了一遍,什么“朴高河和苏文毅”云云,“苏文毅和校长”云云,那架势好像博士生给大专生讲课,只有我讲“真理”的份,没有你插嘴的道理。付瑞从他口里也知道了贺森他们也是在议论这件事,便开始怪起自己多心了。但关于朴老师为什么没有分到3楼黄金房,自己倒是听得不太明白,刚要细问,上课铃声响了,只好作罢。
这天下午晚饭回来,付瑞看见刘明和夏刚等几个人刚从教学楼后面的小吃部出来,刘明的嘴里,手里都闲不得,全是巧克力,糖果等。付瑞原本打算上去打个招呼,可自己和其他几个不太熟,刚要作罢,刘明却在招呼自己了,付瑞忙不迭的招呼了两句。原来是刘明给夏刚摆平了上次被捉的事,夏刚这算是请客了。刘明忙说付瑞也是该谢的,不然自己也不会知道这事,正要将手里的糖果分给付瑞一些。夏刚突然从刘明手里夺过那些糖果,说自己还没吃够。
“噢,你不就是那位在现场见死不救的吗?原来你是替刘明的,怪不得在初中部毛伢子面前连句话都不敢替我说。”
付瑞只当是自己倒霉,推说自己急着去厕所,急忙忙得逃开了,后面传来刘明和夏刚吵嘴的声音。
隔天物理课朴高河没去上课,只是让课代表王搏霄布置了练习。下午前两节数学课老邢倒是来了。
“昨天下午的事不好意思,真的对不起,我那位朋友就是这个脾气。”晚饭的时候,刘明凑到付瑞跟前炮珠子似的说了一通道歉的话。
晚自习结束了,走读生在教学楼下面推着自行车排队出学校,整个学校甬道从四楼俯视就像五四学潮般的热闹。旁边执勤的是四班班主任冯跃天,苏文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人群里。
“老冯,今天不是老朴执勤吗?”苏文毅正打算教训一个因为要和朋友聊天而离队的走读生,却发现今天是冯跃天执勤。
“噢,老朴今天有事让我替他。”冯跃天刚要再说些什么,但是在这里他还是守住了嘴。苏文毅好像明白他的心事一样点了点头。而这时李凯,林芊芊还有二班的几个走读生却在队伍里低声议论着。
“你们班主任是不是得罪谁了?这几天无精打采的,今天下午我看到他喝醉了,涨红着脸。”林芊芊歪着头看着二班的一个高个子。
“差不多。他就是那样,胆子小的要命,吃了亏也不敢说!”那个大高个子正要说下去,突然自己车子被后面的另一辆挂住了。他推了好几下也没分开,他转过头,两只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里面浸着斑驳的血丝,直勾盯着后面那位推车的小个子,那小个子本来就小,让他这么一看,更加小了半截,不知所措,冷不防被高个子用力一带,小个子车差点失手,不过两辆车子到是分开了。
“本来就是,你看我们老邢,多拽!”上面的一幕林芊芊自是没有看到,她只顾评论自己的。
“得了,你就别提老邢了,听说这次物理老师分不到3楼就是因为老邢。”李凯不屑的看了林芊芊一眼,他是无法忍受这位团支部书记对老邢的赞扬的语气的,在他看来,像是阿谀奉承。
“什么意思?”林芊芊被电击了一下,像是自己收藏多年的美玉被人家当众摔碎。
“我也听说了,就是老邢。。。”那个高个子好像是为了发泄一下刚才车子被挂的愤怒,声音大的有点过了。就在林芊芊扭头要听个究竟的时候,这位大高个子被苏文毅点了名。“你是哪个班的?老冯,记下来,明天处理。”这样高个子便不情愿的停住了话题。林芊芊更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而且出了校门之后他们几个就分开走了。可这一路上林芊芊却一直在想着,可能是因为太入神了,回家时母亲问是不是不舒服,她忙忙说只是有点累,就回房睡了。
这天午饭,付瑞饭吃的快了点,又闲来无事,便趁午休之前到教室里看看。这间平时50多人的教室里现在只剩下一个人在:林雨旎!她正带着耳机,像是在听英文磁带。付瑞硬着头皮进了教室。林雨旎抬头微微的朝付瑞一笑,付瑞也朝她笑了笑,付瑞不知道自己的笑会生硬到什么程度,自己只是觉得自己的面部肌肉紧的利害,连带着脸上的皮,很是不自在,论说不自在就该马上走,但是付瑞却坐了下来。手扶在一摞书上面,挑来挑去,眼睛却不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付瑞觉得自己很笨,他突然想起应该去向她问道题目,问什么好呢?付瑞从一堆书里抽出了一本《三点一测――化学》,打开之后终于找到一道自己本来就会,但可能她不会的问题。“这样,我就可以给她讲了!”付瑞刚要起来,但是自己的屁股像是粘在了板凳上面,怎么也站不起来。“她正在听磁带,我现在去合适吗?——也许她正在听歌,或许我还可以和她讨论一下自己喜欢的歌。好,就这样!”付瑞拿着那本书,摆脱掉了粘在屁股上面的板凳,站了起来。可刚一站起来,就又开始后悔了,“我怎么这么鲁莽?就这样站了起来?不行,不行!可是我现在该怎么办?出去?可是我为什么拿着书呢?”付瑞不知道她是否注意到自己站了起来。“她应该没有注意到,可是如果注意到了怎么办?”
“付瑞,站那干吗?”古子晨突然闯进了教室。
“噢,我正要找你问一个问题!”这句话付瑞自己都觉得别扭,明明是别人先发现的自己,自己却说原就打算找他。这个逻辑活像《辛德勒名单》里面的那句台词“我之所以打你,是因为你问我为什么打你。”
“噢,什么题目?过来吧。”古子晨好像也觉得逻辑不对劲,但根本没深考虑。
付瑞急忙走到古子晨身边,顺眼看了一下林雨旎,她还是在低着头听磁带。付瑞把书摊到古子晨面前,胡乱指了另外一道自己认定很难的题目。
“噢,我来看看。”说着,古子晨把桌面上原来的几本摊开的书合上,放到一边。付瑞看到里面有一本《英语奥赛辅导丛书》,自己头皮嗡了一下,顺手拾了起来。“这么刻苦?早就在准备了?”付瑞故作随意的问了一句。
“噢,你要看,拿过去看吧。我这几天也没时间看,记住下周给我就行了。”古子晨低头开始看题目。“噢,这是我向于老师借的。我看完了要还给她,好像她就这么一本。”古子晨头也不抬的说到。
“算了,我才没那个时间呢。”付瑞把书放回了原处。“得了,看样子这题目也一时半会做不出来,还是回去午休吧。快迟到了!”付瑞故意把音调抬的很高,又斜瞟了林雨旎一眼,她却丝毫没有动静。
“行,那走吧。”古子晨收拾了一下桌面, “林雨旎,你还不回宿舍?”古子晨回头看了林雨旎一眼。
“噢,我离宿舍近,你们先走了。现在几点了?”林雨旎抬起头,用手捋了一下刘海说道。
“差5分1点。”付瑞佩服自己的速度,在古子晨看表之前,自己提前报出了时间。
“你们先走吧。”林雨旎又朝付瑞笑了笑,很轻微的,很迷人的,让付瑞想起了安吉尔!
“对了,你这个校长助理昨天上午和校长汇报工作如何?”付瑞突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话题,可以和她聊聊。
“甭提了,昨天上午校长出去喝酒了。让我们空跑了一趟。”林雨旎鼓起小嘴,故作很生气的样子。
“到哪喝酒?”古子晨觉得自己也应该参与这个话题,却找不到插话的地,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没意思的问题。
“不知道,不过在我们进校长办公室之前,倒是看见朴老师从里面出来。”
“噢——那好,我们走了,拜拜。”“拜拜。”付瑞和古子晨从教室出来,看到其他班都已经关门了,便知道应该加快步伐了。等他们到宿舍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躺下准备睡了。吴昊见付瑞进来了,忙坐起身来。“付瑞,你去哪了?刚才老邢过来了,找你没找到。”
“我去教室了,他找我什么事?”付瑞便拖鞋便问道。
“不知道,他没说。――平之,你把《三重门》借我看看。”段平之从床铺下面摸出《三重门》,刚要扔给吴昊,突然想起了什么。“别让舍管没收去。”“放心吧,凭我的本事!”吴昊接住段平之的书,也躺下了。
下午前两节是化学课,林瑞芳这几天心里气的要命,昨晚上和丈夫苏文毅唠叨了一夜,所以现在站在讲台上只觉得头浑浑噩噩的。她心里替丈夫抱不平,负责高中这一块也确实不容易,尤其是高二这些老师大都是一起从县一中调过来的,大家本来就是老相识,以前都是各教各的,只要不出大岔子,照章拿工资,大家之间也都和睦的很。可是自打到了这孚南中学,丈夫成了主管高中部的副校长,他们家就和那些老同事们日渐疏远了,当然他们在自己面前也是面带微笑,但林瑞芳明白这种微笑即使不是有目的的,也是勉强的了。她曾经也安慰过丈夫,说“只要自己对得起良心,别人肯定会理解的。”但她自己现在也越发觉得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这次分房子其实本来不是由苏文毅决定的,理应由校委开会,和校工会商讨决定,但校委却又额外生枝,说为了实现首届高中毕业生高考的胜利,首先要尽快解决这届办主任的住房问题,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让主管高中部工作的苏文毅负责高二班主任住房的分配问题,本来也没什么,只要把他们都分到最受欢迎的三楼也就罢了,岂知学校却将三楼12间住房预留了5间给校长,团委书记等等领导,这样一来,就只剩7间房子,而有8个班主任,故有一个班主任要被分到5楼,问题由此产生。苏文毅经过考虑决定按照历次考试平均成绩来决定谁该分到5楼,结果一算发现,二班以微弱的差距落在4班之后成了倒数第一,朴高河理所当然的被分到了5楼,可是今天校长又把丈夫叫过去要做什么重要指示,说原来的分房方案有待商榷,真是搞不懂学校是怎么打算的。
心里想着这些烦心的事,又怎么能静下心来教课呢?于是林瑞芳这几天脾气特别的坏,本来“慈母”般的样子忽然不见了。着实让一些学生吃尽了苦头,反头骂她是“更年期综合症”。这倒是让付瑞为这位40出头的老师起了怜悯之心,再加上于老师的肾结石,让付瑞觉得做老师就是冤大头。这倒又让付瑞想起了那些和家里父母一样的农民,任劳任怨,一年忙到头,供给着这个国家,养活着大大小小的官员,到头来却被人当泥巴随意的踩在了脚下。付瑞的父亲付贵平是一个不愿当泥巴却又不得不当泥巴的泥巴,他是经常到学校的,虽然要骑摩托50里地。这天下午晚饭时分他又来了。后挽的头发加上夸张的鬓角和前额活像毛主席,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米线小眼,一撮小日本的胡子粘在方子嘴的上方;一件领口反出灰渍的白色短袖衫用一根黑腰带扎在一条旧的西裤里,腰带因为用旧的原因,嵌孔已经被拉的老大,露出了里面灰黄的牛皮色,脚上套一只凉皮鞋。付瑞一看就知道那是母亲在市集上花20块钱给他买的。
“你这是怎么弄得?脸色这么难看?”付贵平眼尖的利害,望着儿子的脸担忧地问。“可能是这几天刚开学忙得。”付瑞知道这没有必要瞒父亲,也根本瞒不了,因为凭着父亲和老邢的交情,自己的一举一动几乎都是在父亲的掌握之内的,虽然父亲只是在自己进了这所中学才和老邢认识,但是在付瑞看来父亲和老邢很谈得来。
“闲着没事,少管闲事,该自己管的去管,不该自己管的,别去出那个风头。”付瑞习惯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按照父亲的想法去做的,但是自己却从来没有和父亲顶撞过。“爸,你这是从家里来吗?”这句话简直是白问,但总不能一直让父亲说,自己在一边干站着吧?“我刚从你大舅家里出来,准备回去。”“又咋了?又是为了我哥的事?”付瑞想肯定又是舅舅家那个不争气的哥哥惹麻烦了。“嗯,——你大舅早晚会被他那两个孩子拖累死。——不说他了,刚才我去你们班主任家了。”父亲眼里重新充满了光彩。“他不是搬了家吗?我给他带了点狗肉,是从镇上刘德福家带的,30几块钱。反正他家也不缺什么,这种东西他应该是喜欢的。”付瑞听着,并不时地应一声“噢”,付瑞很佩服自己的父亲,从初中到高中,父亲始终和自己办主任保持了一种特别好的关系,虽然也是经常送些东西,但就像父亲说的“老师看重的不是东西,而是父母的那份心,那份望子成龙的心。”付瑞还记得父亲说起的自己刚进高中时的一件事。
那是开学后的第二天早上,付贵平起了个大早,骑着摩托车,也是带了10斤狗肉到了老邢的门上,老邢自然是不认识他了。“俺孩子在你班里。俺是付瑞他爸。”付贵平就是这样自我介绍的。“噢,快,请进,你在哪个单位工作?”老邢为这位8点之前的访客的到来感到高兴,深信付贵平在县里工作。“噢,我是下面农村的,牛家铺的。”听父亲说老邢当时是愣住了,他仔细看了看这位一大早骑车50里地来找自己的学生家长。付贵平和邢方平就这样认识了。付瑞记得那天老邢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谁是付瑞?”付瑞在紧张和不安中站了起来,老邢上下仔细大量了一下这位好父亲的儿子,“你父亲在外面找你。”当付瑞出去问父亲时,付贵平只说是:“来认识一下你老师。”
“你什么时候来的?”付瑞又问了一句。
“来了有1个多小时了”
付瑞想着难怪今天下午课外活动没见到老邢过来找自己。
“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活动?”这是父亲来看自己必问的一个问题,这次自然也没有忘记。
“还好,最近有一个英语竞赛,不过好像属于民间性质的!和数理化奥赛不一样!高考不加分!”付瑞觉得这样的回答很完整,不必等父亲问下一个问题,自己已经一并回答了。
“噢,别累着自己!——没什么事,我走了!”
等把父亲送走了,付瑞自己去找了老邢。
“老师,今天上午你找过我?”付瑞半低着头进了老邢的办公室。
邢方平仿佛没有注意到付瑞的到来,他要先完成自己的事情,然后再考虑付瑞。付瑞也明白老邢的脾气,于是自己进了屋,来到老邢的对过站着,双手放在背后。
“噢,明天下午找几个人帮我搬东西,几袋子水泥需要搬到五楼。找几个身强力壮的。”老邢这次没等到自己的事情完成就开口了。
“噢,老师搬家了?”付瑞试探的问了一下。
“对。没有别的事了,你先回去吧。”老邢始终没有抬头。付瑞没想到老邢找自己是为了这个。这令付瑞很是为难,因为付瑞最怕吩咐人,尽管自己干副班长也已经一年了,但是每次都是别人吩咐了,自己以身作则的领着大家干。这次付瑞也没打算自己吩咐,他一进教室,看见段平之正在和温孙耍嘴皮子,按照段平之的话说,温孙“很好玩”,所以最近段平之和他混在了一起。付瑞凑到他们几个身边,低声对段平之说:“老邢叫找几个人明天下午帮他搬东西!”“噢。”段平之连搬什么都没问。就应了一声,接着朝教室周围打量了一番。
“刘明,明天下午帮老邢搬东西。——还有吴昊。。。”段平之一连喊了五六个人的名字,回过头来问付瑞“够了吧?——噢,还有你我。”
“够了。”付瑞小声的应了一句。
“搬什么?”刘明等段平之喊完了,才凑到这边问道。
“水泥,搬到五楼。”付瑞知道这个问题只有自己才能回答。
“平之,我不去,除非你请客。”吴昊首先发难。
“毛病。这又不是给我干活——”说这话的时候,段平之已经跑到吴昊跟前,和吴昊扭玩起来。“你去不去?小子,还跟我讨价还价?”吴昊被段平之搔痒不过,只好求饶。“好,好,我去。你放手。”段平之刚一放手,吴昊嗖的跑出了教室。“我就是不去,你能怎么着我?”吴昊笑着站在门口气着段平之。
第二天上午是英语初赛,初赛是在各班教室进行的,由各班英语老师,外加高一老师交叉监考。收卷后于艾让贺森把答案公布出来,这时候教室里简直像一窝蚂蚁,弥漫着对答案的声音。“A,B,A,A,C----A,B,A,A,C”“B,C——这个题怎么是C?”“哎,你看看第二面第三个题答案是不是错了?”。。。付瑞自然也在对答案。听力30分付瑞得了27,后面做的也不错。不过付瑞知道自己这次成绩不会很好,因为30分的作文自己没做完。连10分都得不了。
“我的老天,听力怎么错了这么多?――付瑞,你听力得了多少?”贺森从一旁问道。
“噢——我忘了,我算算。”付瑞心里自然是高兴自己的听力比别人强,更高兴贺森问自己,而不是自己主动公布,但他明白自己决不能表现的太高兴,所以在报成绩的时候也要犹豫一下。“可能是27分把。——有几个我不太确定。”付瑞说这话的时候,手里一直在翻着自己的题卷,看起来像是在和贺森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考的这么高的分数,你还不过来给我公布一下!”
“多少?”贺森突然从自己的卷子里拔出头来。一把抓过了付瑞的卷子,急急忙忙的开始重新对答案。
“我也不太确定。”付瑞还是坐在那里,抬着头看着贺森对答案,付瑞担心自己的高兴可能已经暴露在脸上,所以极力的把自己的嘴角往下压。
“我的老天,付瑞听力27分。”贺森的这句话声调高的把付瑞都吓了一跳。
“靠,我看。”莫良一手把卷子抓过去。“妈的,你怎么这么厉害?”随手推了付瑞的脑袋一把。
“我看是哪个不要脸的考了这么多?”段平之从贺森手里抢过了一份卷子。贺森还没等段平之看就抢了回来。“这是我的,付瑞的在莫良手里。”
“我寻思你也没这么不要脸?”段平之从莫良手里接过卷子,看了一眼,抬头瞪着眼看着付瑞,“就你?就你这个不要脸的?”
“滚一边!”付瑞笑着推了段平之一把。
“哎,你以为就这么算了?——请客!”段平之又开始赖上了付瑞。付瑞忙推开段平之,极力推托,谁料莫良,贺森,吴昊等都要请客。付瑞只好答应如果自己得了全国奖就请客。付瑞之所以这么应允,是因为自己知道那篇作文的失败使自己不可能得奖。然而下午于老师却独独把自己叫到办公室,这让付瑞很是惊讶。于艾是在下午课外活动时间进的教室,她在和贺森低声说完话之后来到付瑞身边并俯身低声叫付瑞出去的。“带只笔,就用你上午答卷的笔。” 于老师说完这句话便先出了教室。付瑞刚要出教室,突然想起了件事。“段平之,过会带人到老邢家搬东西,于老师找我有事,我不去了,你和老邢说一声。”说着就出了教室。
“你听力和前面都还可以,可你作文怎么写的?”于老师在路上的开门见山让付瑞不再怀疑她的目的,他知道自己肯定要请客了。付瑞只是敷衍的说是自己安排时间欠妥,造成没时间作文。
“把作文完成。”于老师是在进了办公室把答题卡递给付瑞之后说这句话的。“别回去,就在这。”
办公室里没有别人,付瑞找了很靠近于老师的一个位子坐下,前面一排很高的书刚好挡住桌面上的答题卡。付瑞觉得自己脸烧得很热,握笔的手都得厉害,本来就不算太好看的书写这样就更难看。
“不用急,注意书写!”于老师好像知道付瑞心事似的,在一旁若无其事的说了一句。付瑞没注意,手使劲一抖,笔差点划破答题卡,一个“S”让他生硬的画成了闪电!
这时3,4班英语老师杜萍萍进来了,付瑞又是一个哆嗦,抬头看了一眼,刚好和杜萍萍泠泠的眼光来了个正着,付瑞慌忙低下头,重新画闪电。
“于老师,你们班竞赛怎么样?成绩出来了吗?”杜萍萍坐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噢,还没出来!”于艾把桌面上一摞已经批好的答题卡塞到抽屉了,从中随便抽出一张放到跟前。“正在批呢!——哦,你知道明天下午的教研组会几点开?我给忘了!”
“呦,瞧你这好脑子怎么连着个都给忘了?不是2点嘛!”杜萍萍有夹了一口水,顺便斜视了一眼付瑞。
“噢,人老了,不和你们年轻人一样记性好,而且又有活力!——哦,刘老师他们好像到操场打球了,你怎么不去?”
“噢?真的?他们怎么把我落下了,我这就去找他们算账!——你不和我一起去?”
“不了,我这老骨头动不了了!就不去凑你们年轻人的热闹了!你自己去吧。”
“那我走了!”杜萍萍轻轻的把门闭严了,出去了,付瑞就等着一刻,尽管天花板上的吊扇呼啦呼拉的吹着,但他觉得这间屋子里太热了。“于老师,写完了!”
“好,放那,你回去吧!”于艾头也没抬的说道!付瑞出了门,觉得自己刚刚从地狱里出来一般,脚底沉得要命,头死活抬不起来。刚要进教室,却被段平之一声呵住了!“付瑞,你让我们去搬东西,你却偷懒,于老师找你干嘛了?开小灶了?”付瑞脑袋嗡的一下,自己知道段平之是随意说的,但越是这样,自己就越觉得不自在。付瑞勉强的聚了一点笑意,故作镇定的回头拍了段平之的肩膀。“胡说些什么?是挨训了!我还不如去搬水泥呢!——哎,你说老邢怎么被分到了五楼?”
“鬼才知道!”
[小男孩 (7-29 14:19, Long long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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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情不同。 赫赫。分段空行会比较好。
[coolapple (7-29 14:38, Long long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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