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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目 内容
1. 引言
2. 语流音变的现象与分类
- 变调
- 变读
3。《我爱我家》里的语音变调现象
- “不”的变调
- “一”的变调
4. 《我爱我家》里的语音变读现象
-“啊”的变读
-“啊”的音变一览表
- 《我爱我家》里的“啊”的音变现象分类
5. “啊”的变读
- “啊”的音变现象之非必然性
6. 音变的原因
7. 结论
8. 参考文献
一、 引言
何谓语流音变?汉语语音的每一个音节都是由声母、韵母以及声调三个要素所组成的。这也是我们在学汉语语音时,最起码应该掌握的基本知识。然而掌握这三个要素之后,我们还需要考虑到在语流里,音节与音节相连时会互相影响,导致原来的音节发生变化。这就是本文要谈论的课题——音变。
《我爱我家》是中国一部著名的长寿电视剧,也可算是首部成功吸引全国观众的情景喜剧。其背景是九十年代,述说北京一个三代同堂的小家庭的生活趣事。由于故事都是发生在日常生活中,演员们所说的普通话都是不经修饰,自然形成的。他们的对白都是生活化,口语化的。惟其如此,笔者更衷心认为此剧是非常好的考察材料,以其为探讨对象,更能看出语流音变的自然规律及多变。本文只抽样取出《我爱我家》其中两集{89-90:名门之后(上)(下)},从这短短四十分钟左右的戏剧里寻找语流音变的例子,以做分类归纳及讨论分析。
二、语流音变的现象与分类
语流音变是任何语言都普遍存在的一种自然而然的现象。音变不是人为规定的,而是语流中前后语音在互相“磨合”的过程中所达成的一种“协议”,属于语言内部的一种自我协调现象。汉语的语流音变就存有两种完全不同的现象,即“异化”与“同化”。 本文则将音变分为“变调”以及“变读”两个范围来进行分析。
所谓“变调”,顾名思义就是声调的变化。汉语的声调有四个——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它们的基本调值是[55]、[35]、[214]以及[51]。通常一个音节在单念的时候会念本调。但当音节的本调受到与之搭配的其他音节的影响后,就会改变声调。本文将重点探讨及分析《我爱我家》里“不”与“一”的变调。由于“不”与“一”的本调在音变规律之下是被改为与下一个音节不同的声调,这就体现了语流音变里的“异化”现象。
另外,音节和音节连续时,不仅声调会产生变化,声母和韵母也会产生各种不同的语音变化,这就是所谓的“变读”。“啊”的音变就是“变读”最显著的例子。这也是因为“啊”是汉语里少数的以元音起头的零声母音节。再加上“啊”是元音里最不受任何阻碍的发音,使其更容易受到前面音节的影响,形成了连音现象。由此可看出“啊”的变读所呈现的是语流音变里的同化现象
三、《我爱我家》里的语音变调现象
“不”的变调
“不”的本调是去声[51],在单念或者与非去声的音节搭配的时候,“不”就会念回本调。它的变调现象只有一种,就是当它和同样是去声的音节搭配时,就会出现音变的异化现象,改调为阳平[35]。《我爱我家》里的例子众多,以下只略取数个为代表。
a) 不 + 阴平 ——> 不(本调:去声)+阴平
1. 志国:不都划清界限了吗?还做什么梦啊!
2. 圆圆:…我不希罕那个我!
3. 和萍:…我回娘家又不是深入虎穴,有什么安全不安全的?
4. 和萍:不说就不说吧!甚得听得难受!
b) 不 + 阳平 ——> 不(本调:去声)+阳平
1. 老傅:…但是你这种提法,我可不同意。什么叫做破馒头哇?啊?
2. 圆圆:我妈去我姥姥家,怎么还不回来呀?
3. 和萍:那不行!你想啊…
4. 小桂:大姐,不忙。待你吃完饭,俺再帮你收拾。
c) 不 + 上声 ——> 不(本调:去声)+上声
1. 和萍:我对不起我祖宗啊我!
2. 和萍:你怎不早告诉我哇你!害得我喝这大半碗的破豆浆!
3. 和萍:我们什么都不吃!我们根本不起来!
d) 不 + 去声 ——> 不(变调:阳平)+去声
1. 老傅:和萍,不要什么事情都麻烦人家,自己又不是没长手。
2. 和萍:...我吃不上,穿不上,要什么没什么,我还活个什么大劲啊我?
3. 志国:行啦行啦,不就为口吃的吗?你看你,真是的!
4. 和萍: ...这等粗食,何能吃得?我闻都不要闻!...
5. 和萍:炒疙瘩是什么东西?不认得!
从以上的例子,我们可看出“不”只有在碰上与其相同声调(去声)的音节才会有音变现象,并且是遵循一套很严格的规律系统。在剧中,无论男女老少都会自然而然地遵照“不”的变调规则,这就显示了其普遍性,也证明了语流音变是每个语言里自然形成的语音现象。
“一”的变调
“一”的本调是阴平[55]。与“不”相同的是,“一”在单念或在词句的末尾时,就会念回本调。然而,“一”的变调比“不”还多了一个。在去声之前的“一”会变调为阳平;而在非去声(其他三调)之前的“一”则会念为去声。这也是为了避免前后两个音节出现同样的声调而产生的异化现象。以下是从《我爱我家》中所找出的例子。
a) 单念或在词句的末尾时,念回阴平本调。
1. 和萍:...我们盯着十点、十一点,我们才起床。...
2. 志国:...说据考证,您是贾世道的第三十五代孙,还说他们贾世道诞辰第八百七十一周年...
- 以上例子里的“十一”和“八百七十一”都是数字词,都是词的末尾,所以“一”在这里念回阴平本调。
b) 一 + 阴平 ——> 一(变调:去声)+阴平
1. 和萍:怎么样啊?我这一天没挨家里,家里挺好吧?啊?没出什么事吧?
2. 和萍:哎哟喂!您是不是第九代嫡亲哪?哎哟!我得管您叫您一声老祖哇!您坐上座,您坐上座!
3. 圆圆:妈,我觉得您确实是个穷家小户。一根油条都争,没见过世面。我那份不吃了,给您了!
c) 一 + 阳平 ——> 一(变调:去声)+阳平
1. 志国:...不就一何升嘛!不就一大奸臣嘛!...
2. 老傅:我必须正式地和你谈一谈。
d) 一 + 上声 ——> 一(变调:去声)+上声
1. 和萍:爸,我怎么能吃您的油条啊?您都咬一口了!
2. 和萍:我们家文化上是低一点,经济上是穷一点,怎么啦?...
3. 何氏亲友丙:在两百年以后,今天我们又聚在一起呀!…
e) 一 + 去声 ——> 一(变调:阳平)+去声
1. 志国:诶,知道老北京管这一类食品叫什么吗?穷人乐!
2. 圆圆:报纸上说了,尤其是这一类型的中年妇女最容易上当受骗。
3. 和萍:我正准备一个一个打电话哪!
4. 和萍:...起来以后,我们先喝一大碗香油!...喝完了,再吐咯!那叫漱口,知道吗?喝完香油,我们再喝一大碗牛奶,也吐咯!再喝一大碗人参汤,也吐咯!再喝!反正喝什么我们都把它吐咯!
5. 和萍:...我坚决和他们姓何的划清界限,永远当一辈子无产阶级的,好儿媳妇。
经过以上的变调情况,“一”从原有的一个本调,变为一个有三个不同调值的音节。然而,这只是当文字化为口语语言后才可看出来的变化。一般的词典都把所有与“一”搭配的词纳入“一”的本调yi里边。由此可看出,音变纯粹是语流里的一个现象,非关语言本身。
四、《我爱我家》里的语音变读现象
“啊”的变读
语气词“啊”的本音为a,这是一个无声母、无韵头、无韵尾、声调为阴平(偶为轻声)的音节,其发音为舌面、前、低、不圆唇元音[A]。基本上,“啊”可以被理解为人类最原始、最基本能发出的音节。这可从人类在受到惊吓、感到恐慌之时就会发出或喊出“啊”这一个完全无意识、无意思的声音,得以证明。这是一个完全不受任何口腔阻碍就能发出的音节。因此,当“啊”处于语流中时,极易受其前一音节的韵尾或韵腹(无韵尾则为韵腹)的影响而产生音变。一般认为,其变法如下:
类型 前一音节的韵腹或韵尾 “啊”音变 例子
a) i (韵尾或韵腹) 呀(ya) 来呀、你呀
b) ü (韵腹) 呀(ya) 学呀、去呀
c) a, o, e, ê (韵腹) 呀(ya) 我呀、妈呀
d) n (韵尾) 哪(na) 念哪、冤哪
e) ng (韵尾) nga 藏nga、听nga
f) u (韵尾或韵腹) 哇(wa) 头哇、书哇
g) ao,iao的o (韵尾) 哇(wa) 跳哇、好哇
h) -i (舌尖后元音)[- ]、er (韵腹) Ra 是ra,吃ra
i) -i (舌尖前元音)[- ](韵腹) [zA] 子啊[zA]
“啊”的音变一览表
《我爱我家》里的“啊”的音变现象分类
“啊”受到前面音节收声的影响后,产生了音变现象,除了“呀”、“哪”及“哇”这三个可在书面上辨别的音变字外,“啊”也可变为“nga”、“ra”及“[zA]”这三种发音。本文接下来将根据以上“啊”的变读表里的类型来探讨《我爱我家》里“啊”的音变现象的例子。
a) i (韵尾或韵腹) ——> “啊”变为“呀”
1. 和萍:...我也不至于着这么大的急呀我!
- 急ji (i为韵尾)
2. 和萍:您是第十二代呀!哟!那我得管您叫声大爷了吧!
- 代dai (i为韵尾)
3. 圆圆:我妈去我姥姥家,怎么还不回来呀?
- 来lai (i为韵尾)
b) ü (韵腹) ——> “啊”变为“呀”
- 志国:爸,您瞧和萍多不自学呀!
- 学xüe (ü为韵腹)
c) a, o, e, ê (韵腹/韵母) ——> “啊”变为“呀”
1. 和萍:你说从前我们家,早起来,哪能吃这个呀?
- 个ge (e 为韵母)
2. 和萍:你要烫死我呀!
- 我wo (o 为韵母)
3. 和萍:哟!你们俩干嘛呀?
- 嘛ma (a 为韵母)
4. 圆圆:那你们吃什么呀?
- 么me (e 为韵母)
5. 志国:哎哟!我的妈呀!
- 妈ma (a为韵母)
d) n (韵尾) ——> “啊”变为“哪”
1. 和萍:原来,我的祖先就是骑在你们大伙祖先头上作威作福的人哪!
- 人ren (n 为韵尾)
2. 和萍:我冤哪!
- 冤yuan(n为韵母)
3. 和萍:哟!那得好好纪念纪念哪!光指着老家不行,北京是首都哇!
- 念nian(n为韵母)
e) ng (韵尾) ——> “啊”变为“nga”
1. 和萍:你说,要搁过去,我们家养着多少裁缝啊(nga)!啊!
- 缝feng (ng 为韵尾)
2. 和萍:...报应啊(nga)!报应啊(nga)!
- 应ying (ng 为韵尾)
3. 圆圆:爷爷,您还真上我妈的当啊(nga)!
- 当dang (ng 为韵尾)
4. 何氏亲友甲:...咱们老何的子孙是死的死、亡的亡、躲的躲、藏的藏啊(nga)!
- 藏cang (ng 为韵尾)
f) u (韵尾或韵腹)——> “啊”变为“哇”
1. 和萍:有什么理由你们吃油条,我吃馒头哇?
- 头tou (u为韵尾)
2. 和萍:谁说我爱吃红烧肉哇?
- 肉rou (u为韵尾)
3. 和萍:我们怎么能搞阴谋哇!
- 谋mou (u为韵尾)
4. 何氏亲友甲:那可真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哇!
- 族zu (u为韵母)
5. 志国:你看得什么书哇你?
- 书shu (u为韵母)
g) ao,iao的o (韵尾) ——> “啊”变为“哇”
1. 和萍:怎没我油条哇?
- 条tiao(iao里的o为韵尾)
2. 志国:就是,爸!您还真要给他们当领导哇!
- 导dao(ao里的o为韵尾)
3. 何氏亲友乙:刚才这位大曾孙女说得好哇!
- 好hao(ao里的o为韵尾)
h) -i (舌尖后元音)[- ]、er (韵腹) ——> “啊”变为“ra”
1. 老傅:...什么人才嘛!我还有很多本事啊(ra),没有露出来哪!
- 事shi(shi 为[- ])
2. 老傅:是啊(ra)!是啊(ra)!我也是很担心哪!
- 是shi(shi 为[- ])
3. 和萍:我这正有事啊(ra),我正为事啊(ra)!啊!
- 事shi(shi 为[- ])
i) -i (舌尖前元音)[- ](韵腹) ——> “啊”变为“[zA]”
- 和萍:怎没我筷子啊[zA]?
- 子zi (zi为[- ])
以上是笔者自《我爱我家》寻找得到的例子。当然,剧中尚有许多例子,未能一一提及。然而,笔者也无可避免地发现有许多“啊”并无音变的现象,这也是“啊”的变读现象和“不”与“一”的变调现象最大的差异。“啊”并没有被强烈规定非得音变不可。关于这个课题,本文将进一步地深入探讨。
五、“啊”的音变现象之非必然性
根据《最新汉语大词典》,“啊”用在句末或句中,常受到前一字韵母或韵尾的影响而发生不同的变音。 这番注释里的“常”就意味着“啊”常常发生音变,但不是每次使用都必须发生音变。这是被允许的。以下是一些《我爱我家》里的例子:
1. 和萍:是,是,成!那就这样啊!
2. 和萍:拿串了,拿串了!别见笑啊!
3. 志国:什么叫“完”了呀?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啊你!
4. 小桂:大姐啊!您,饭吃了吗?
5. 老傅:这个认识还是比较深刻的啊!
6. 何氏亲友甲:咱们老何的人,人才济济,有人才啊!
7. 志国:和平啊(nga)!你就别老想你们家里的破事!啊!
由此,我们可看出“啊”具有其自身的独立性。
除此之外,“啊”的音变现象是有分为‘自由音变’及‘不自由音变’的。自由音变又与说话的速度密切相关的。“啊”是因为在跟前一个音节连读的时候,才会受其影响而产生变化。因此,如果说话的速度不快,抑或是在念“啊”之前有稍微的停顿,“啊”就会用回本调或轻声。
这些都证明了“啊”是具有一般规定的音变的可能性,却没有音变的必然性。
六、音变的原因
语音为什么要发生以上的“变调”或“变读”现象呢?这与本文之前不断提到的“音节与音节互相影响而产生变化”息息相关。
人类的发音器官像一家灵活多变的机器。说话时,由于发音部位的邻近和发音方法的类似,以及人们为了贪图方便和趋简求易的习惯,在两个以上的音素或音节连续的时候,往往使某一个音素或音节的读音发生变化。这一点,我们可从“啊”的变读现象里明显看出。这也是大多数语言音变的原因。
对于汉语来说,除了这么一个“理性”的原因,汉语的语流音变还有一个“感性”而美丽的理由。那就是汉语语言的旋律感。与其他外语(例:英语)不同的是,汉语在运用“音高”来区别语调之时,并不是以高低轻重为主,而是以旋律为重。为了让语言更自然动听,汉语便出现了如“不”与“一”的变调规律,来达到语言的流畅与谐。笔者认为这可成为汉语语言里的“优美学”。
以上两个被笔者分类为‘理性’及‘感性’的原因,就是形成音变现象的最主要因素。
七、结论
在《我爱我家》里,无论是年老的爷爷还是年幼的圆圆,无论是受教育程度高的志国还是教育水平低的小桂,在他们的话语里,我们都看见音变的例子,这就证明了音变规范的对象,是不在乎男女、年龄老少或教育程度高低来评定的。这也说明了音变现象是带有全民的性质的,不是单单个人的现象。除此,我们也可确定,音变的规律不是以教导的方式让小辈学习而开始运用的,而是随着语言的发展自然形成的,绝非人定。这也是语言里一种与生俱来的特质。所谓音变规律,也只是人们根据这些自然音变的现象而自定的,以让人们认知音变的现象、规格与原因。总而言之,我们口语里常出现的语流音变,其实就是语言的一种自然属性。
八、参考文献
1. 北京大学中文系《现代汉语》(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2. 胡裕树主编《现代汉语》(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2)
3. 论文:曹国安《语气助词“啊”的音变不必强求》,见《惠州学院学报》2002年10月第22卷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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