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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缘千里来相聚,此时此地难为情。”
暧昧不明的关系真的美丽麽?也许是的,但是美丽不代表没有过痛苦。那丝淡淡的苦涩,只会把一个传说点缀得更加动人吧?
我的故事,要从七年前说起……
走出樟宜机场,唯一的感觉是闷热。那是个无风的夜晚。我在新加坡的生活,亦从那一天开始了。那天,是我的十六岁生日……
来机场接我的,是华侨中学的林校长和训育主任卢先生。我和峰──同行的另一个男生──一同被接到了位於武及知马路的华中宿舍。
刚满十六岁的我,看什麽都是新鲜的。
一直以为新加坡是个岛,四面都是海。直到出了机场我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虽然是晚上,我仍感觉到这是片宽广的土地。我看不到海,也听不到海的声音。
也许,比起中国960万平方公里的庞然,它小了很多很多,但脚下的道路却仿佛能延伸到夜幕尽头。
二十分锺的车程,我在一片恍惚中度过。
用“恍惚”形容我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顶著“留学生”的身份,却没有一点“留学”的实感。感觉上,像是在旅行。从北京到上海,或是从大连到哈尔滨的旅行,而不是从中国到新加坡为期四年的留学。
车里,卢先生询问我办理护照和签证的经过。我说得出,却感觉不到,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然而,那一晚,我失眠了。
狭小的房间里撒满月光,我盯著漆黑的天花板直到天亮。
早晨,呼吸到飘浮在空气里的湿润时,那种身处异乡的感触愈发强烈起来,因为身体的每一处感官自动自发地做起比较。
北京的早晨比这儿干燥,没那麽多水气,但清爽不输任何一个热带国家。看到宿舍前500米处的游泳池和运动场,我想起以前晨跑的日子。
漫无目的地到处走,因为没有向导,我也不敢走得太远,但时间晃晃就过去,直到傍晚六点左右,两个南洋女中的老师来宿舍看我,我才发现自己离家已超过24小时。
晚餐是和这两位老师一起吃的。
所谓新加坡美食,我虽是初尝却也觉得不过如此。一盘饭,几块鸡肉,两片黄瓜,便成了赫赫有名的“海南鸡饭”。才第一顿晚餐,我已经怀念起家里朴实的饭菜香。
日子一天天过去,种种不适应的心情和感觉,在这个岛国特有的季候风里缓缓沈淀,终於化作一丝淡淡的乡愁……
就在这时候,我遇见了海。
我们相遇的地点一点也不浪漫。然而,当我左手抱著文件夹,右手提著刚买的青苹果,在超级市场的入口处看到他的侧影时,心里却无比笃定地想,这不是巧合,是缘分……
海身边的同学不少,都是新加坡人。相较於我的激动和雀跃,他那一声“嗨”说得格外稀松平常。後来我才从峰那儿得知,我在南洋女中读书的事儿他早就听说了。
不能说没有失望的感觉,但喜悦还是盖过了一切多余的情绪。
缘分真的很奇妙,当初和他同在一所小学的时候,他大我一年,所以并不是那麽熟悉对方。或者说,我们知道彼此,也打过交道,毕竟我们两个拥有不同方面的才能,在校园里也算是两种类型的风头人物。
约莫是从小五开始的,班里兴起了“配对”潮流。如今回忆起来真的很好笑,十一、二岁的年纪哪儿有资格说什麽“我爱你”?就算说了,也是一知半解。什麽是喜欢?为什麽喜欢?没人细想,也没这个必要。单纯的信念里,只要让别人知道了你对某一男生的好感,就等於宣布了所有权一般。他是你的了,没人再会打他的主意。
天真吗?天真。
好笑吗?好笑。
难得吗?……难得。当你还有天真的权利时,为什麽不抓紧时间天真一回呢?所以,尽管每回想起来都会笑破肚子,我依然不後悔自己当时做过些什麽。
和海凑在一起的,是和我同班的华。
小巧玲珑的华很漂亮,是我们的班花。大家都叫她“洋娃娃”。每每和海站在一起,都是人人称羡的金童玉女。校领导也很善用这一点,经常让他们搭档主持节目。过多的曝光率就成了他们成为“一对儿”的主因。
说起来他们俩真的很无辜,因为真正在後面煽风点火的不是他们,是我……们一群惟恐天下不乱的女生。
很多细节都已经忘了,除了一个镜头。
端著华喝剩下的半杯水,我偷偷摸摸来到海那班的门口。等海一出现,半杯水半滴不剩全孝敬了他的衬衫和长裤。然後……当然是快溜了!溜之前不忘告诉“湿身”的海──这是华喝过的水哦!间接接吻哦!好开心哦……
多年以後,我向海询问当时的感想。他的回答竟然是──忘了。
他真的忘了?
人有选择遗忘的权利。想当然尔,对他来说,那也许不是什麽值得留恋的回忆吧?
不过,在他毕业前写给我的临别赠言中却有这麽一段话──我很庆幸当初泼在我身上的是一杯水而不是一盆火……
关於小学的回忆仅限於此。当我升上初中後,也就慢慢淡忘了海这麽一个人。
我是保送进北大附中实验班的,尽管也象征性的参加了小学汇考。
被选进实验班的人都有这样的觉悟──课内学业不重要,竞赛才是我们的第二生命。我自然没有例外。
那个时期,我骨子里的好胜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没救了。
如痴如狂地将自己埋进各种培训和堆积如山的试题里,我没有周末,也没有假日。生活似乎被某种咸得发涩的流质淹没了,好象海水的味道。多年後我才了解,那是我忘了哭出来的眼泪。
三年时光的确为我换来不少烫金字的证书和闪亮的奖牌,当然也少不了始终环绕在周围的称赞与鼓励,虽然早已听得麻木。与此同时,疲劳的因子也神不知鬼不觉地累积下来,终於彻底爆发於我初中生涯最後一次的化学竞赛上。
记得和我一起打入决赛的有十来个人,包括和我同班的宇。
决赛考的是实验,一题定生死。
为了打好这一仗,我没日没夜的苦练。说“没日没夜”一点也不夸张。放学後参加学校里三个半小时的培训,回家小睡一会儿,再起来看书直到凌晨一两点。那时的我,几乎天天如此。唯一一次的例外是母亲不忍叫醒熟睡中的我,让我从八点一觉睡到天亮。醒来後自然少不了埋怨母亲的失职。
竞赛当天,学校出车送我们去位於市中心一所中学的考场。
在车上,宇看起来很精神,我却始终精神恍惚,脑海里翻腾的全是前一晚熟记的方程式和各种反应现象。直到坐在实验台前,我仍在想,不停的想。大脑的运做已开始不接受我的指令。
题目发下来了,就放在实验台上。我却突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什麽都忘了。
耳际“嗡──”的一声,冷汗流了下来。我知道自己完了。
每个实验台旁都有临场记分的老师。他用怪异的眼光看我,奇怪我为什麽迟迟不动手。别人都已经开始了。身後传来试剂沸腾的“咕噜”声,好象还有气泡的破碎声。
我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完成了,但能做的还是要做下去,必须做下去。因为如果什麽都不做,就是彻底的失败。我绝对不能忍受这两个字扣在自己的头上。
之後的一小时里,我不断混合著一些试剂和药品。过滤,滴定……再过滤,再滴定……支持我这些动作的是平日训练出来的对器皿的条件反射。
我自己都觉得滑稽。身体记得握烧杯的姿势,双手也没忘记搅拌的动作,大脑的记忆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莫非我长久以来的苦练,只换来这些可有可无的条件反射麽?多麽讽刺……
几个星期後,竞赛成绩公布了。宇荣获北京市二等奖,我落选。
这样的成绩在我预料之中,尽管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能够接受这个事实。
每当有人问起我:“是不是生病了,所以没发挥好?”我都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後把交谈引向一个新的话题。不想多做解释,因为的确没什麽好说的。
那段时间,我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变化。我有了很多疑问,很多不曾有过的迷惘。
如果说,成长需要一把钥匙,我想,这一次失败,就是我的钥匙。
在一个冬日的黄昏,十五岁的我从教室的窗口望向灰蓝的天空,一抹有些苍白的微笑在嘴角凝聚,与我一同迎接那迟来的成长。
实验班的生活依然没什麽变化。
我很少看课内的东西,因为升学对我们来说不是问题。和以前一样,中考不过是个形式,考几分都无所谓。我知道自己会拿著一纸文凭顺利进入高中实验班。
我也开始厌倦书架上一排排曾经被我翻烂的竞赛参考书,尽管,我不想否认它们在某种程度上也的确帮助过我。没有那些严苛的训练,我不会有如今扎实的基础和一点就通的学习能力。
但,代价亦是庞大的。
我错失了很多宝贵的东西。像儿时锺爱的美术和音乐,像小学时曾被老师看好的写作与口才,像人与人之间交流的技巧和友谊,像对父母情感的表达与沟通……仔细想过才发现,除了积满尘埃的竞赛成绩,我根本是个一无所有的婴儿。
带著某种彷徨和无措,我走完了初三最後几个月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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