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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一位乡下的亲戚送来一桶豆腐,说是现在市场上卖的豆腐没有自家磨的豆腐香,婆婆乐呵呵地烧了一锅青菜豆腐汤,果然是记忆中的那种亲切的淳香味。
与豆腐有关的动词有些特别,磨豆腐叫打豆腐或点豆腐,有一出黄梅戏就叫《王小六打豆腐》,买豆腐叫捡豆腐或搬豆腐,谁要去买豆腐都这样说:哎,某某,去搬一块钱的豆腐。当然这只有咱中国人懂,如果你有外国朋友,你告诉他今天捡了几块豆腐,说不定他还不敢吃呐。
小时候在乡下农村,一看到谁家在磨豆腐,就知道谁家要办大事了,于是,那人家门口准挤满了我们这般大的孩子,也不管人家是婚丧嫁聚,还是孩子满月,只知道叽叽喳喳,吵得天翻地复,只是大人们只顾忙着自己的事,谁也顾不了我们。孩子们就是图个嘴馋,眼睛看着磨豆腐,嘴里却流着口水,样子可爱极了。
印象中每年的腊月二十八左右,家家都要磨上一二板豆腐,放在水桶里漂着,留着过年慢慢享用。我家也不例外。母亲隔天便给豆腐换一次清水,以保持新鲜。如果过了十五还没吃完,母亲便把豆腐捞起来,放在篮子里拧干水,等着上黄做豆腐乳,到了秋天就是一种上好的小菜。
小时候最喜欢跟在母亲身后帮忙打豆腐,其实都是帮倒忙,主要还是为了能喝上一小碗豆腐脑。一般在前二天,母亲便把拣好的黄豆用清水泡好,父亲借来磨子在堂间煞有介事的放在长凳上摆好,下面用一大木盆等着,磨子的上方是个木制的丁字形架子,专门推磨子用的,一切装备做好后,父亲便开始推磨,先朝前一推,然后再往怀里一带,这样就转了一圈,母亲一手扶着推架前面的小木棍,一手便用勺把泡得包鼓鼓的豆子放到磨眼里,就这样一圈一圈,一勺一勺,看着雪白的粗浆从磨缝边缘挤出。
农村打豆腐讲究个吉利,要欢欢喜喜,所以父亲常常在磨的兴起时会哼首小曲,父亲喜欢锡剧,最喜欢哼《双推磨》里的句子“拉呀,推呀!”这时母亲便故意把脸一板,“去,去,唱给你嫂子听去!”父亲立马改调,唱起了黄梅戏《王小六打豆腐》:“正月里那么伊哟,是新年那么呀哟,家家呀户户呀,过着过新年呀伊哟,呀哟,伊哟,呀哟,哎哟,哎哟,我的脚压着磨子罗!”我和弟弟在旁笑得要在地上打滚,母亲也笑弯了腰。
粗浆磨好后,就该沥浆了,父亲找来一块正方形纱布,四边穿上细竹竿,每个角上拉一条绳汇集到中间,吊在屋梁上,然后把把粗浆倒入,轻轻摇动,洁白的豆浆便从纱布中沥出,漏到木盆里。沙布上只剩下豆渣,应该属于豆腐的副产品了,放点盐腌制几天,蒸一下或者放几段蒜叶炒一下,虽然口感上有点糙,但是在那个年代,那种散发着黄豆味的特殊清香,却是一道绝美的小菜了。
父亲把沥好的豆浆放到大锅里煮开后倒入水桶里,母亲按比例兑入石膏水,然后不停地用小勺来回荡着,嘴里不停地说着:“快来了,快来了,来了。”我和弟弟不懂什么来了,只得一人蹲在一边看,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待到快不耐烦时,母亲却站起身到灶间拿两只小碗,用小勺舀出两碗豆花来,倒点酱油,洒上葱末,我和弟弟兴奋地跟着母亲跑前跑后,看着那豆花在碗里抖动,馋得我们直流口水。
豆花形成后,就可以压成豆腐了。父亲先把家里吃饭的大桌子搬到院子里,用清水洗净,然后铺上纱布,倒入豆花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豆腐脑,再用纱布包起来,放上木板,木板上再压上石磨,豆花里面的水边哗哗地往下流,我和弟弟及邻居的孩子们便用手挥那珠帘似的水,暖暖的感觉。记忆中要等好长时间,父亲才拿开石磨,打开纱布,一大块如砖厚的豆腐立在桌上了,最后父亲用长竹板作尺把豆腐划成一块一块的搬入水桶中,这一桶豆腐我们一家可以吃上一个正月呢。
记得曾经看过一篇三国小故事,说的是一位老公公请孔明算一下一斤豆子能做多少斤豆腐,那孔明虽然神机妙算,但对于这些农家事却未必知道,他一下子难住了,老公公笑着解释说:用豆子做豆腐,水多豆腐嫩,一秤就显得重;水少豆腐老,一秤就显得轻,这叫做“豆打豆腐没个定数”。为此我特意打电话问了一下父亲,父亲回答说:这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石膏水的兑放,石膏水放多了就会老,味重些;少了就会嫩,味轻些,当然要比例适当,不然那豆腐打出来就不成样子了。
豆腐是咱们中国人的传统食品,虽然许多人吃过,但未必知道其制作的方法和乐趣,今天我把它写出来以供大家欣赏,千万别流口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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