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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妈妈
故乡,爱情,母亲是文学永恒的三大主题。我没有写过故乡,在来到新加坡之前,我还无法体会那份游子乡情;我也没有写过爱情,在真正的爱情到来之前,那只会是些卿卿我我,浮浅的文字。世界上有那么一种人,她打理好了一切,却忘记了自己;她承担了一切,却放弃了自己。爸爸在夸妈妈的时候从来不会脸红,他告诉我,我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我可以对不起任何人,但绝不能对不起我的妈妈。
家里有张黑白相片,那是我一岁时和妈妈的合影。妈妈穿着老式的军装,抱着胖乎乎的我,我很小,妈妈很年轻。妈妈笑眯眯的看着我,我却把头扭向一边,瞧着另一个方向。照片是爸爸拍的。而就像这张照片一样,在这20年里,妈妈总是看着我,而我总是瞧着另一个方向,而爸爸总是看着我和妈妈。
从南京回到福建,为了我能有一个良好的,稳定的教育环境。爸爸,妈妈把家安在了福州。部队的流动性很大,几年爸爸能会就会换好几个岗位。妈妈是个军医,跟着爸爸一起调动是不成问题的,但是为了照顾我,让我在很好的学校里安安稳稳的上学,妈妈选择了两地分居,一个人扛起了家里的一切。爸爸从大军区调到了海防前线,担任主官,常常没日没夜的工作。部队离家很远,爸爸平时2个星期回来一次,如果上海岛,下部队的话,一两个月都是很难说的,妈妈就一个人在福州带着我。妈妈很漂亮,我还记的妈妈第一次去旅部看爸爸时,好多干部家属和战士都来看妈妈呢!漂亮的妈妈,她的手并不美,厚厚的茧子,处处可见劳累的痕迹。从南京回来的时候我才上一年级,调皮的很,妈妈不知道为我暗暗哭过多少回。但她就是这样,为我洗了20年的衣服,做了20年的饭。换煤气,扛大米这些家里男人干的活,家务大小都是她一个人干,一个人扛。妈妈是第三军医大学的毕业生,在医院里业务很好,在医院时,军装外面套着白大褂,在家时,外套外面系着围裙。就这样两套朴素的装束,忙里忙外,一过就是20年。升火做饭,打扫卫生,妈妈似乎就没有休息过,偶尔有了点时间,也很少看电视。为了保护我的视力,也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习,她只是喜欢在睡觉前看看书,或是给爸爸打打电话。
爸爸一心扑在工作上,偶尔回来时,总是要利用他很少的时间来教育我。爸爸很有才,是复旦大学哲学系毕业的,写的一手好字,一手好文章,部队的领导都很赏识他。妈妈希望爸爸能多陪陪我,多和我谈谈心,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像爸爸一样。可是爸爸回来时,我总是想逃,他总是让我坐在那里听他说教,还要问我的学习,批改我的作文。我觉得好无趣。爸爸没有带我上过公园,只会让我重写我的那些作文。我总是会在他刚刚回家的时候,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走。爸爸知道我不喜欢他,他有时会很伤心的对我说,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我可以对不起他,但是我不能对不起我的妈妈。
三年级的时候,是一个初冬的晚上,爸爸下部队去了,是一个很总要的任务,爸爸说如果家里没有急事就不用打电话了。两层楼的房子,只有我和妈妈,我在楼上洗澡,妈妈在楼下洗碗。洗澡时,我一不小心碰到了放在我身旁架子上的一个热水瓶。它毫不留情的倒了下来,滚烫的热水“砰”的一声冲开软木塞,咝咝作响的开水沿着我的左大腿一直烫到了脚跟,就像几把刀子在我的腿上剜。我跳出浴池,大声的叫妈妈。妈妈听到响声和我的叫喊,她丢下手中的活,冲上了二楼,一下撞开浴室的门。看到那个热水瓶“得意”的在地上打滚,看到我那通红的腿,妈妈的心一下就揪住了。她大叫了一声我的名字,一个箭步冲上前,抱起我,把我的那条腿放进一个盛满冷水的桶里。接着她仔细的看了我的伤口,腿上已经出现了好几个小水泡。妈妈扯下围裙,用最快的速度给我擦干身体,披上衣服,然后背上我冲出门,向医院跑去。福州的冬天有点冷,凉凉的晚风在我的耳边呼呼的吹过。妈妈跑着,我趴在她的背上,静静的听着妈妈的心跳,听着妈妈的呼吸,风吹着,妈妈的体温笼罩着我,还暖和,好安静,整个世界只有妈妈的心跳和呼吸,渐渐的我竟然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医院的护士和妈妈一起给我清洗了伤口,缠上了纱带。妈妈背着我又回到了家,我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妈妈坐在我的旁边,摸着我的头。突然,妈妈好像想起了什么,她拿起电话,但是又停住了。妈妈的眼角抖动着,电话又被放了回去。一个月后,爸爸回来了,他看到了我那烫伤的腿。他的笑容消失了,他第一次那么凶的对妈妈讲话。两天后,爸爸又要走了,他还是对我说那句话“你可以对不起我,但绝不能对不起妈妈!”
妈妈没有让爸爸为家多操一点心,爸爸工作也非常的努力。四十刚刚出头,就已经是整个军区最年轻的师长了。爸爸的部队离我们更远了,一个月他才能回来一次。妈妈还是那样一如既往的照顾我。我也没有让妈妈失望,我在学校的成绩一直很好,重点初中,重点高中,我从不让妈妈为我的学习操心,但我也并没有让妈妈少掉过眼泪。
初三的那年,我和妈妈在爸爸的部队里过暑假,假期快要结束时,我却因为急性肝炎住进了医院。医院离爸爸的部队并不近,但是妈妈仍坚持每天来看我,给我做饭,陪我散步,和我一起数着可以回校上课的日子。其实,我的病情不轻,转氨酶2000多(正常60),如果变成了重症肝炎,恐怕我还又生命危险。爸爸妈妈没有告诉我,怕我想的太多。当我的病情开始好转了,爸爸告诉我,在我病重住院的那些日子里,妈妈每天晚上离开医院的时候都在哭,她没有想到我的病情会那么重,她怕失去我,哭的好伤心。我听了,鼻子一阵发酸,那些日子里我看到的妈妈都是那么平静,那么开心,和我一起散步,从来不挺重症肝炎的事。她替我承担了所有的烦恼,忧虑,她在心里哭,我却看不到。出院后,我又回到了福州,回到了学校。妈妈的医院已经搬到了另一个地方,离家很远,中午不能回家。妈妈为了每天给我做饭,给我熬中药,她自己向单位提出调动,到一个离家很近的干休所当保健医生。当时,因为妈妈的工作出色,很快就可以评高级职称了。她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下一个机会。领导说在等一个月吧,评了再调也不迟嘛。可是妈妈不肯,一定要马上调。高级职称没有了,妈妈也离开了她喜欢的工作单位。可是我每天做课间操的时候,都可以看到妈妈拿着刚刚熬好的中药站在校门口等着我。爸爸把什么都看在了眼里,他最最清楚妈妈做出的牺牲有多大。可妈妈从来不提这件事,只是她偶然会很开心的跟我说起从前在医院里上班那种紧张而又充实的感觉。我可以对不起任何人,但我不能对不起我的妈妈。
妈妈陪着我走过了小学,中学,一起走过了高三下学期那段最痛苦的日子,一起走过了黑色的七月。我考上了厦门大学电脑专业,爸爸也从基层部队调到了军区的机关,妈妈终于结束了十几年的两地分居。她又回到了从前的那个医院,儿子上了大学,专业好,离家近。爸爸也常常帮妈妈做做家务。爸爸说:“我们父子俩要好好的报答妈妈了!”。妈妈再也不用为儿子操心,不用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苦苦等候着爸爸,再也不用……。当新加坡把那一纸合约放在我的面前时,妈妈问:“真的要走吗?”我说:“嗯”。我不知道,我那时为什么会那么干脆,那么残忍。坐在车上,妈妈一直摸着我的胳膊,看着我,我望着窗外,爸爸看着我和妈妈。就像20年前的那张照片一样,但是我长大了,妈妈老了。当我知道妈妈开始染发,当我发现那黑色的发跟上全是令人心酸的白色时,我真的好想哭。在机场送我时,妈妈没有哭;春节我打电话回家时,妈妈没有哭。但我知道,在回家的路上妈妈哭了;放下电话时,妈妈哭了。妈妈看着我20年,我总是看着另一个方向,我从来没有看过妈妈哭过,我不能正视妈妈的眼睛,那里面都是对我的爱,对我的情,但我却找不到妈妈自己。
妈妈的身体不好了,几年前医生在她的肝脏里发现了五个血管瘤,由于肝脏的血管太多,无法动手术取出。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它们不要扩大,不要恶化。要是其中一个略有变化,妈妈的肝脏里就会大量的出血,没有人可以救回我亲爱的妈妈。妈妈知道病情后,哭了,她怕以后再也看到我了。妈吗,为什么你记得所有的事,就是忘了自己啊!我是你生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给我的,我的生命也是属于你的,我真的希望你在最需要它的时候,我能把它还给你。我恨自己为什么那么调皮,为什么考不上清华,北大。我没有天才的头脑,如果真的有上帝的话,我希望他的万能可以给我亲爱的妈妈多一点时间,让我有多一些机会,让我不会流着泪从梦里醒来,我要让妈妈成为世界上最最幸福的母亲。我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我可以对不起任何人,但我不能对不起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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