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而作
耶和华啊!求你转回搭救我,因你的慈爱拯救我。因为在死地无人记念你,在阴间有谁称谢你?我因唉哼而困乏,我每夜流泪,把床榻漂起,把褥子湿透。我因忧愁眼睛干瘪,又因我一切的敌人眼睛昏花。你们一切作孽的人,离开我吧!因为耶和华听了我哀哭的声音。耶和华听了我的恳求,耶和华必收纳我的祷告。我的一切仇敌都必羞愧,大大惊惶;他们必要退后,忽然羞愧。(诗篇4-10)
情人的最后一滴眼泪
下了花衣女子的车,碧茜踏着月光向家走去。清风拂过,被风掀起的发丝撩拨着她的脸颊和颈项。她没像以往那样把头发别在耳朵后面,而是任凭发丝飞舞,享受那种痒痒的被抚摸的感觉。
快到家了,已经看见那张石凳了,她能感觉到上面有男朋友的热度。记得以前男朋友先她回家的时候,就坐在这里。见她来了,接过她的书包,牵着她的手一起上楼。碧茜曾经嗔怪他“戆”(江南人说傻的意思),回来了不上去歇息,而他回说坐在楼上心里不安。是什么令他不安?他曾经说过遇到自己之前,一直都深受三座大山——穷,学习工作过量,社会压力大的压迫。我和他开玩笑说,我又不是愚公,怎能帮你把这三座大山移走!他看看我笑笑没做声。什么想法不能开诚布公地谈呢?他到底在想什么?
碧茜胡思乱想了一路,怎样上的楼、怎样推开房门她都不知道。屋里有些凌乱,有一周没收拾了,床架上、床脚下、门后的挂钩、窗前的地上都有换下来的衣服。男朋友没有回来。他高兴的时候是会收拾的,这一点他比我强。她呆在那里出神。门不开、窗户不开、电风扇也不开,直到闷得汗都流到她眼睛里了,才下意识地站起身来,用脚把地上的衣服归拢到一起,放进盛脏衣服的篓子,然后到橱里找换洗衣服去冲凉。打开橱门她彻底呆成木鸡了——男朋友的衣服不见了。
他甚至没有说一声就搬走了,为什么如此绝情?一定是有了那个女生!慌张、颤栗、悲愤、委屈、无助......碧茜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行,我要找他问清楚!碧茜艰难地挪动身子,几乎是爬着来到客厅,摸索着要了寻呼台,给男朋友留言,要他回来当面解释清楚!怕他不回来,刚放下电话,她又COLL了一遍......每COLL一次,就紧张地捧起自己的拷机看有无回音,还没两秒钟,没回,接着再COLL!......一直到把房东一家给惊醒了,男朋友都没有任何回音。
碧茜租的是五房式组屋的一间。新加坡政府规定,如果房主没有在购买的组屋里面住满五年,是不允许整套出租的。这也意味着,这套房子的三间睡房里,屋主用两间、碧茜和男朋友用一间,大家住在同一屋檐下。碧茜这一哭闹,早把房东一家搞得鸡犬不宁,孩子哪见过这个阵势?早吓得哭喊起来,夫妻两个一个忙不迭地哄,一个责问碧茜。碧茜也不回答,就是大声哭叫着不停地拨打寻呼台的电话、留言、看短信、再拨电话......大有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之意。一时间,电话响、人声沸、孩子闹、碧茜哭、主人叫,鸡飞狗跳乱成一锅粥。
见碧茜和男朋友闹得不成体统,房东沉下脸来:“请你让过来,我给你男朋友留电话,让他马上回来说清楚,再有,限你们明天一定要搬走!”房东话音刚落,“铃铃......”电话铃响了!碧茜扑过去把电话抓到手,果然是男朋友:“你闹什么?像个小孩子,这么不懂道理谁还能跟你过?!告诉你,闹也没用!”咔嚓一声,电话断了。
“不行,你今天一定要回来说清楚!”碧茜发了疯似的又开始拨寻呼台。房东看她可怜又帮她拨了一次。
这一次是房东和男朋友说的话,他把这边的情形都告诉碧茜的男朋友了,而男朋友仍然坚持“有什么明天再说!”
明天,自己将无处安身,朋友将不复存在,自己将无颜见人......“没有明天了!”碧茜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一头朝门上撞去!!!
咣当一声,碧茜血流满面......她的世界像是蒙上了血红色的被单,屋子,晃动的人影,呼啸的车子......猩红色的,都扭曲起来。她的四肢拼命地扭动、挣扎、开始撕咬......放纵,谁也别拦我!“我知道你是医生,我没杀人,不是血,是红被单......”渐渐的,血红色的医院消失了,里面的人也不见了......
等她再度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奇怪的世界,到处白花花的刺得眼睛生痛。想抬起手遮住光浑身软绵绵的却是不能,连欠起身子也做不到,她只能略微周转了一下脑袋,借着虚起的眼睛看清了,原来,这是一间大病房,大到有她数不过来的那么多的病床。她发现自己也平躺在其中的一张病床上,光从头顶、四周倾泻下来,把她和整个屋子都罩在中间。
忽然,她觉得耳朵边有热烘烘的风吹过,好像还伴着水滴。她的头还不能转到耳朵那里,看不见也不敢看,她恐怖地闭上了双眼......这风在扩大,吹到脸上来了,鼻子上来了,吹得眼毛都乱窜......她猛地睁开眼睛——是一张女人扭曲的脸,几乎零距离贴在她的脸上!她想喊却软弱无力,想推却是徒然......她又一次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睡过去了多久,有人在用力地摇她,叫她吃饭。这一次她死也不愿意睁开眼睛了。因为她觉察出来了,和自己住在一起的人是神经病人!这些人在房间里四处游荡,像池子里浮动的鱼,只不过这些是会胡言乱语的鱼。她全身激灵一下打了个冷战:我住在神经病院!我成了神经病人!
极难中,她想起了那愿意为她舍命流血的耶稣基督。耶稣在十字架上,被骂不还口,受迫害不说威吓的话,只将自己交托那公义、审判的主。此刻自己被朋友抛弃,蒙受苦难,不也正是如此吗?耶稣啊,你最能体会我的疾苦!恳求你饶恕我的过犯,怜悯我,帮助我,用你的大能拯救我。因为你心里柔和谦卑,你让凡劳苦担重担的人来到你的面前,你就应许使她安稳,得平安!“耶稣救我啊!”她从心底不断地发出呼求,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她向护士提出要见亲友,写了男朋友和花衣女子的电话,还说要看圣经。一整天过去了,没有任何回复,书自然也没有提供。为了应付这白日的煎熬,夜晚的孤寂,碧茜在心里默念圣经的话语,回忆圣经故事,唱诗歌来赞美主。
“你曾经哭泣,曾经受伤,你枯萎的树叶凋零。
青春逝去,岁月无情,守不住的秋季,在灯火阑珊处消弭。
你已经疲惫,已经放弃,雨水落在你苍茫的心里。
生命在静悄悄的逝去,吹过的风无忌带来残败的花絮。
只有你愿意!只有你愿意相信!一切交在主手里。
哪里失去,哪里得力!
像春风和花雨已凋零化为春泥,
在父手中腐朽变神奇,柳暗花明,会有一番风景。”
她把所有能想到的诗歌都唱遍了,把所有能记得的圣经的话都背遍了。她相信主爱她,“压伤的芦苇他不折断,将残的灯火他不熄灭。”上帝不会丢下她不管。
得知碧茜被送进“板桥医院”(新加坡神经病院),也就是现在的“新加坡心理卫生学院”,花衣女子立即电话联络了牧师和同工陈女士。放下电话,众人一起跪下来流泪为碧茜祷告。从东部到北部要驾一个多小时的车,事不迟疑,马上出发。
碧茜知道有人来看她了,拢了下散乱的头发,宽大的裤腰使她迈不开步子,她索性一只手拎着裤子,悉悉索索地一路小跑跟在护士后面来了。花衣女子不由得一阵唏嘘。她们给碧茜带来了日用品还有她迫切想要的圣经,并了解了事发时的情况。
在安顿了碧茜以后,她们和医生磋商,如果碧茜的情况是可以控制的,是否能够接碧茜出院。医生说,碧茜的病情属于轻微的症状,如果有好的去处也不建议留在医院里,但是要接她出院,必须要由她的亲属来签字办手续,你们只是教牧人员,恐怕我爱莫能助。无奈,花衣女子拿了碧茜男朋友的电话和他联络。时间在分分秒秒的过去,这人始终没有回话。
碧茜的病房里没有钟,因为神经病人不需要,那里的时间已经失去了色彩,显得苍白无力。可是碧茜的呼求猛烈地敲打着花衣女子她们的耳际,时间的煎熬对她们来说岂止是度日如年。同工陈女士提议去新加坡的樟宜机场“释放压力”,花衣女子跟着她,来到机场附近的一片空地。“啊~~~~~~~~~~~~~~”她们扯着嗓子高声喊叫起来。开始声音还闷在喉咙里压抑着放不开,后来越喊越响越嘹亮越高亢。她们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和飞机起飞的巨大轰鸣形成了共振,带着撼天动地的力量,在广阔的空间回响!
“一直到了第三天,花衣女子和牧师来接我了!”碧茜这样和宁宁说起。
“男朋友呢?他没去?”宁宁问。“花衣女子和牧师COLL了他很多遍,他就是不回。考虑到他的学业和前程,没有惊动学校。可能是他良心发现吧,终于在第三天回了电话,之后才勉强来了。签了字后扭头就走。我出来时没有见到他,也不想见他。”碧茜更瘦了,从高高的颧骨上淌下两行清泪,像透明的晶硅胶凝固在腮帮上,在风中化了。取而代之的是眼睛里闪耀着的两团火焰,呼呼地往外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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