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而作
--耶稣又对众人说:“我是世界的光。跟从我的,就不在黑暗里走,必要得着生命的光。(约翰福音8:12)”
(江南的春天 图片来自网络 谢谢网友)
光与影的结合
江南的春天是一年当中最清丽的时候。桃红柳绿自不必说,单是那湿漉漉的石板,清亮亮的河水,针尖尖的露滴,都在清风中烁烁发光——一切都仿佛罩着层玻璃,透着晶莹莹的亮光......就令人感动了。
高原的家离南京玄武湖不远。每当初春,他都会和宁宁带着儿子前往踏青。兴致使然,他们或在樱洲赏红,或在翠洲扶柳,或在菱洲抒怀,或在梁洲泛舟...... 比起这几个去处,高原最爱去的还是环洲——那是一条环绕樱洲、濒临水面的道路。
高原也最喜欢宁宁挽着他的胳膊在香樟树下漫步。论起树,江南的杨柳最是婀娜多姿,香樟树与其相比就逊色多了,很少得到人们的青睐。环洲边上临水的一面种植的这排香樟年头不短了,看上去异常高大,有的树他们一家三口拉着手才能抱过来。香樟粗壮的枝桠直泻向湖边,叶子更是青得发沉,密得可爱。树下有一条栈道弯弯曲曲地伸向远方。栈道的东边是微微泛起清波的湖水,明亮的水面把景物反射的如同仙境,在烟波浩渺中上下浮动,似幻似真。
在这里,光明和它的影子不但不对立,反而相映成趣,相对和谐又相互作用。更有趣的是那树!太阳做为光源传递给香樟树信息,显出树的明暗;而树做为媒介,把水面的光又反射到树上,枝上,叶上,周围的花上......这周而复始的循环使香樟树的轮廓更加清晰,更具立体感。这真可说是光和影最完美结合的范例,是虚实结合的典范!
高原是搞建筑设计的,所以他格外注意光和影的关系,并且从大自然中寻找其中的奥秘。他认为人类建造的房屋应该把光和影自然、有效、平衡地收纳进去,成为大自然的“容器”。
后来,他把香樟树的光影效果成功地演变成了“南京玄武饭店”的设计蓝图。“树干”当然是饭店的中轴线;饭店顶部设有一个旋宫,可以鸟瞰玄武湖的美景。呈放射状的三组切面是“树”自由伸展的“枝系”,它能最大限度地吸收和反射光源;当它们由优美的弧线连成一体时,无论你从哪个角度欣赏,或者无论你哪个季节光临,都能在这里看到光和影的交替变换 ,绝无重复。高原心头还有一个秘密——当你俯视这座饭店时,你会发现它又像是一束正在发散的光!
他是光还是香樟树?他不知道。但是他两者都想是。他爱宁宁、爱儿子、爱这个家。他愿意这个家在他的荫下得到庇护。每次走这条栈道,高原给自己设定的位置永远是亲水的东边,让宁宁挽着他的胳膊走在西边。 宁宁走在那边很配。栈道西边的缓坡上种植着一丛丛不知名的小花,一到春季就绽放出淡淡的紫色的花朵。不香,很耐看。
认识宁宁的时候也是春天。清亮亮的湖水,苗条秀气的宁宁穿一件红格子两用衫,像一抹红霞分开了黑白两色的光影,也像是香樟树上簪了花。宁宁依偎在他身旁,带着羞涩的话语轻声轻气,像香樟枝头鸟儿的吟唱。
清亮的湖水后面,唯一让他觉得不安的,是温柔秀气的宁宁眉宇间有些孤傲,目光带着审视般的锐利。他尝试过在自己的光中将它溶化......那是结婚前的一个夜晚,宁宁照旧和他挽手并肩而行。面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他的理解是:“女人要听男人的话,你要听我的话。”没想到宁宁立时眼泪就流下来了,竟要和他分手!他真搞不懂,女人服从男人天经地义,过不动脑筋、舒舒服服的日子有什么不好?然而,在宁宁楚楚动人的泪弹面前,他没做任何抵抗就缴械投降了。
宁宁的孤傲大概来自她的家庭,和高原不一样。高原的父母生活在农村,是党和国家把他父亲从苦海里拯救出来,培养成清华大学的高材生。而宁宁的父母是生活在城市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高谈阔论的多,走实际路线的少,连烧饭做菜都是阿姨在帮忙。
最不能理解和接受的,是宁宁对外界事物老是抱有幻想,渴望参与新奇的事物,说不着边际的话。宁宁的舅舅在国外,带回来的东西有什么好,可是她还当宝贝似的。儿子拿到一件体恤衫,上面印了一个牛仔,宁宁恨不得天天让他穿着。还说是“抽象派”,她懂什么!
半年前,宁宁认识了从新加坡回来的刘小姐,从此“迷”得更是一塌糊涂。不管我这个做丈夫的同不同意,先就和儿子说了。什么培养综合性人才,走向国际等等,高原不愿听这些大道理。但是想想国内的教育环境,将来毕业的出路,以及儿子今后的发展,高原也怕把孩子给耽误了。他想,第一,我们家在新加坡举目无亲,谁给她帮忙?第二,九十年代末哪那么容易办出国的?于是,先不反对,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老丈人那边是一边倒,出钱出力帮助宁宁母子出国。自己父母这边儿,按宁宁的意思,能不能办成还没谱,就先没告诉。哪知道,出国的事儿还真给宁宁鼓捣成了。宁宁带儿子去北京面试前,不得已才禀告了父母。这下捅了马蜂窝。谁让高原是独子,高及是独孙呢!二老找出各种理由,甚至不惜去亲家劝说,一句话就是“不同意”。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下高原也后悔了,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哦——
目送宁宁和儿子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海关后面,他再也忍不住,眼泪一阵狂飙。不知不觉高原又来到湖边。南京的天气就是这么捉摸不定。今年的冬天特别长,三月的天气还阴雨连绵。湿乎乎的清风里,小紫花缩着头,只有香樟树上的叶子还是那么绿的深沉,树干还是那么岿然不动,拍打岸边的水还是那么抑扬顿挫,只是少了挽手的人,也缺了一家人的欢声笑语!
下雨了。光退到水下,浮出水面的是高原的影子。他在记忆中搜索出宁宁和儿子的身影,高原把他们收收叠叠——装在自己心坎里,带回家。
家?他不愿意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搬回去和父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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