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学】成人童话《黄泉梦》第七回
所在版块:文学艺术 发贴时间:2006-04-05 20:44  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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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压顶落肩泰山三座 随波逐流死水一条

少年梦,散作五湖烟。压顶落肩背社会,随波逐浪入中年。身在且加餐。
——调寄《忆江南》

上回说道二精拿了那钱,欲趁夜离开蝇营村,出得齐婆婆家门还未走出几步,便听得身后有个声音叫道:“你们别想跑。”

尔黑转身看时,果然是齐婆婆的儿子齐仁。只见那齐仁跑上来说道:“把钱留下。”

尔白方欲答话时,那齐仁却早已认出了他们,便指着尔黑的鼻子骂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这俩穷鬼。你们什么时候从狗苟城爬出来的?却来到我们村中招摇撞骗。”

尔黑道:“你这厮别血口喷人!”

齐仁道:“还当我不知道?你们骗了我村中的钱,现在却想逃之夭夭,想得倒美。”

尔白道:“这钱是我们自己磨出来的。”

齐仁冷笑道:“要不是花言巧语骗我娘,你们怎么知道这个秘密?”

尔白道:“这是齐婆婆央我们替他磨的。”

齐仁笑道:“胡说八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把钱留给我娘,却要连夜逃走?”

尔白无可辩驳,看着尔黑。

尔黑道:“休得胡说,我们哪里是逃走?爷爷难道还怕你么?”

齐仁道:“不必多言。只需把钱留下便罢,否则,哼哼……”

尔黑道:“否则怎样?要跟爷爷较量几回合么?”

齐仁冷笑道:“否则咱们就叫嚷起来,让全村人来评评这理。”说着,便作势要叫嚷。

尔黑一把扯住他脖子,喝道:“你叫一句试试。”

齐仁道:“你要干什么?你知道我的兄弟们可不是好惹的。”

尔黑冷笑道:“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跟齐老爷八拜之交呢。”说着,一拳便捶在齐仁的颧骨上。齐仁杀猪般叫起来。

尔黑趁势一把卡住他的脖子,只轻轻一按,便将那齐仁按倒在地。

齐仁却待挣扎,尔黑脑中忽然闪过齐仁逼迫他们钻狗洞的事来,便使尽平生力气,照齐仁面门上只顾打,一拳紧似一拳。打到十几拳上,那齐仁便七窍流血,动弹不得,只有出气的份儿了。尔黑正在气头上,那里管得了许多?只听他大喝一声,重重一拳打在齐仁脑袋上,齐仁叫唤都没来得及,便伸腿瞪眼,一命呜呼了。

尔黑骑在那具死尸身上,笑道:“痛快,叫你让我们钻狗洞!”

尔白道:“你打死他,齐婆婆怎么办?”

尔黑猛然惊醒,便捶胸顿足起来,说道:“我给她做儿子去。”

尔白冷笑道:“你打死人家亲生儿子,谁稀罕你做儿子去?”

尔黑道:“那我把钱留下给她养老。”

尔白笑道:“她们老的老,小的小,把钱留下还不是给人抢去?”

尔黑道:“那怎么办?”

尔白笑道:“依我看,咱们就像齐仁这厮说的,逃之夭夭!”

尔黑道:“这怎么行?”

尔白道:“你要等齐婆婆发现你杀了他儿子来跟你算账么?到时候你一不做二不休连她也杀了?还是让他杀了你呢?”

尔黑咬牙道:“罢了,走罢。”说着长出了一口气。

二精便趁着那黑月高风,逃之夭夭了。

他们兄弟便逃出蝇营村,一路跑去,幸得无人追赶。行至中午,远远看到前方有座山,那山如宝鼎般巍峨地直入青云。二精行至山脚下,仰望着那座高山。

尔白方欲感叹,却听得一声巨雷般的大喝:“呔!”

尔白看时,不知什么时候面前已多了一尊金刚似的人物,那人虎背熊腰,奇形怪状,四只眼睛,面目狰狞,手执一把方天画戟。只听那人说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

“留下买路财!”尔黑替他说道。那人怔怔地看着尔黑。

尔白见礼道:“在下石尔白,这是我的兄弟石尔黑。敢问这位大哥尊姓大名?”

那人说道:“说出来吓死你,我乃大名鼎鼎的开路鬼方弼方相的后代,拦路鬼方便!识相的赶快把买路钱交出来,否则我手中这把方天画戟,可不是吃素的!”

尔黑怒道:“爷爷怕你吗?我手中若有把宝剑。准把你剁成肉酱!”

方便冷笑道:“老子现在给你两把剑,看看你有何本事!”说着,从身后抽出两把宝剑来,说道:“此乃雌雄宝剑,借你用,与我大战三百回合,敢么?”

尔黑道:“怎么不敢?”说着接过宝剑,便与方便酣斗起来,只见戟光剑影乱闪,二人斗了一百回合,不分胜负。

尔白恐尔黑有失,在圈外大叫罢斗。尔黑拿剑虚晃一下,大叫一声,跳出圈外。

方便笑道:“害怕了么?”

尔黑道:“我怕你么?有本事再斗一千回合!”说着,便要冲上去。

尔白拉住他,对方便道:“阁下不就是要钱么?这有何难?”说着从怀中掏出些散钱,数出二十枚铜钱递到方便手上道:“这下可以放我们过去了罢。”

方便道:“俗话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样不是皆大欢喜么。你再给一个铜板,我领你们上山。”

尔白便又给他一个铜板。

方便笑道:“甚好。那黑哥,把我的宝剑还我。”

尔黑道:“这剑我用得十分趁手,干脆送给我罢。”

方便道:“此乃祖传之物,一千个铜板也不卖。”

尔黑道:“我给你一千零一个,可否卖于我?”

方便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

二黑哈哈笑道:“君子不夺人之爱,况且是祖宗留下来的。你纵想卖,我也不敢买。原物奉还。”

方便哈哈一笑,收下宝剑。

于是那方便就因着那二十一个铜板,由拦路鬼变作开路鬼,领二精向山上走去。

尔白因问道:“此山叫做什么山?”

方便道:“此乃‘三阳开泰山’,又叫做‘三泰山’。”

尔黑道:“‘三泰山’?有些意思。”

方便道:“古往今来,许多王侯将相,名士英雄都登过此山,留下许多胜迹。今儿在下便带二位游览一番如何?”

二精俱道妙。

于是沿着山路上去,不必说自然有许多名胜。有秦始皇烧过书的大坑,也有汉高祖斩过蛇的小路,又有隋炀帝挖的沟,还有武则天立的碑。一路上亦有各种珍禽异兽,芳草鲜花,自然有老子骑过的牛,庄子养过的鱼,孔子哭过的麒麟,孟子杀过的熊。又有陶渊明种过的菊花,周敦颐爱过的莲花,林逋养过的梅花,唐伯虎葬过的桃花。累了便有诸葛亮建的茅庐,杜甫搭的草屋,渴了便喝李白喝过的酒,饿了就吃草雪芹吃过的粥。一路有看不完的风景,二精流连忘返,目眩神迷。虽然有许多钟馗捉过的鬼拦路,但是方便尽职尽责,一把方天画戟护送二精直上得山顶。

到了山顶,尔白环顾四周,众山皆小,顿时感觉整个天下如在眼底。忽听得尔黑一声长啸,便有万里清风扑面而来。真真是说不尽的意象,道不出的情怀。

方便指着山顶道:“过了前面那道‘云门’,便是‘云梯’。 ‘云梯’那边乃是禁地,我是不敢走的,你们若是胆大,倒可以前去一观。”

尔黑道:“看你一身本事,倒是个胆小鬼。如此,我们兄弟便自己上去了。”

方便也不答言,道声告辞,便拖着那把方天画戟下山去了。

二精便拾级而上,穿过那“云门”,看到“云梯”那面有座祠。便走过那“云梯”,来至祠前,走入那正殿。正殿供奉着一位娘娘,那娘娘手捻一朵桃花微笑,慈眉善目的,二精倒也不甚在意。两旁墙壁上皆有壁画。左边画的是一个老婆婆坐在桥上,手拿一把短剑,也无甚趣味。右边画的乃是一幅晚景图,河边一片桃花,几个女子袒胸露背在河中洗澡玩耍,河对岸是连绵的群山。尔白便拉尔黑进前观看。尔黑却朝左边走去。

尔白不理会尔黑,却见那河中女子皆如活的一般,玉体横陈,眼波流动。

尔白岂有不好色的?不觉目眩神驰。正自出神,不知何时已到壁上。但觉微风习习,面前飞花阵阵。远远闻得女子的笑声,尔白细细数去,共是七个女子,众女子皆将衣服搭在河边的衣架上。

尔白淫笑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她先知。我也欲知水之冷暖,奈何?水中现有七个女流,我这样贸然下去,实在有辱斯文。不过现在又没旁人,尔黑也不在,也顾不得斯文不斯文了。”

尔白便将衣衫除去,赤裸着雪白的身体,慢慢下到水里。

俗语说“色令智昏”,那尔白在那河里如鱼得水,缓缓游向那群女子。那群女子只顾自己乐自己的,都没注意有人来。尔白便潜在水下看那无限风光,真真是别有一番韵致,尔白便禁不住拿手去乱摸。那些女子皆以为自己姐妹水下闹着玩儿,便不去理会,互相指着乱笑乱骂。

尔白在水下占足了便宜,正自逍遥,不妨一口气没换上来,大口大口的水便灌到嘴里。尔白便将头伸出水外,将那水一气喷了出来。

众女子正自嬉笑,却不妨面前猛地冒出一个人头。她们一手捂着身子,却都围上来喊打,撕头的撕头,拽手的拽手,剩下的便在水中对尔白乱打乱踢,尔白无可奈何,只得由他们去。冷不防那撕头的少女将他的一颗脑袋按到水里,尔白“咕嘟咕嘟”喝了个饱。

那女子将尔白的头拉出水面,尔白口里直吐水,翻着白眼叫“饶命”。众女子听时,却是个女子的声音。其中一个便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轻薄浪子趁机来赚我们姐妹便宜,却没想也是个女流,这番可委屈她了。”

众女子便把尔白拖到岸上,尔白口吐白沫,气喘吁吁。那些女子把尔白一看,不是个女人是什么?只见尔白肌肤胜雪,酥胸如银,体软如绵,长发飘飘,果然标致,只可惜被她七人灌的如败柳残花,躺在那里翻眼蹬腿。

不知过了许久,尔白方苏醒,不禁去碰触自己的身体,却吓了一跳,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女子,难道是在做梦?

眼前七位女子俱穿亵衣,其中一位女子道:“这位姑娘,方才得罪了,我们姐妹只道你是个……”那女子便瞅着其她女子笑,大家便都笑了起来。

尔白纳闷,却恍惚记得刚才发生的事,便将计就计,说道:“在下……不,小女子独自赶路,怕路上不方便,便女扮男装。今路过贵乡,见众位姑娘在此沐浴,便也想凑个热闹,不想却误被当作臭男人。”便也皮笑肉不笑地看那些女子。

一位女子便说道:“到了我们这里,便不必害怕了。这里除了女子便是小儿,因此叫做‘女儿国’,是一个臭男人都没有的。姐姐何不随我们姐妹到城中去?”

尔白道:“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我这衣服……”

那女子道:“我们都知道你是女儿身。”

尔白苦笑,便穿上自己那身白衣,比先更有一番韵致了。

众女子便带尔白前行。尔白因问道:“不知这条河叫什么河?”

一位女子道:“这叫‘女河’,前面还有一条‘儿河’。过了‘儿河’,不久便到我们‘女儿城’了。”尔白心内似乎明白了究竟,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随她们前行。

忽然远远地看到一座桥,一位女子指着桥那边说:“那便是‘儿河’了,过了那河,我们便到家了。”

尔白方看时,却听到小儿的啼哭声。众人皆跑上去看,只见一个光屁股小黑孩坐在河里面哭。尔白却见那小孩有些面熟,再仔细看时,不是尔黑却是哪个?

原来尔黑正在看左边那壁画,对着老婆婆手中那把短剑羡慕不已,不妨心神摇动,也到得壁画之上。只见那桥上坐着的老婆婆骨瘦如柴,发白似雪,手上剑光闪闪。

尔黑便上前见礼道:“在下石尔黑有礼了。”

那老婆婆看了他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尔黑又道:“不知婆婆手中是何物?”

老婆婆怒道:“你自己没长眼么?这是把剑。”

尔黑道:“我很知道这是把剑,而且是把宝剑。只是不知此为何剑?”

老婆婆道:“你可听过‘鱼肠剑’?”

尔黑道:“自然。这便是天下闻名的‘鱼肠剑’么?”

老婆婆冷笑道:“看你像个习武之人,怎么如此没眼色?这是‘鱼肠剑’么?这是‘鱼肠剑’的弟弟。”

尔黑冷笑道:“从未听过‘鱼肠剑’有个弟弟。”

老婆婆勃然大怒道:“你没听过的事情多了,孤陋寡闻。这乃是‘鱼肠剑’的弟弟‘狗骨剑’。你看它是否像一块骨头?”

尔黑仔细看时,那剑果真是一把钝剑,状如白骨,寒气逼人。

老婆婆又道:“被此剑刺中,活人立刻变为白骨。手拿此剑,十步杀一人,真真千里不留行。”

尔黑自是羡慕不已,待向那老婆婆讨剑,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老婆婆猛然扬手,一道寒光飞到远处的岸上。尔黑正自惊愕,老婆婆道:“去捡回来。”

尔黑便依言到岸上找寻,却发现那把‘狗骨剑’在草丛中,便捡起来,回到桥上。

老婆婆道:“跪下递给我。”

尔黑大怒,却不好发作,只得跪下将剑递给老婆婆。

老婆婆一扬手,那剑又飞了出去。老婆婆笑道:“再捡回来,跪着递给我。”尔黑拳头咯咯响,却忍住了,去捡回那剑递给老婆婆,这次却不跪。

老婆婆哈哈大笑,一扬手,那剑又飞了出去。尔黑怒道:“你到底要怎样?”

老婆婆笑道:“这次去用嘴把那剑叼回来给我,去!”

尔黑道:“你是把我当狗使唤么?你到底要怎样?”

老婆婆仰天长笑,忽然一脚把尔黑踢下桥去。尔黑只感觉耳边一阵凉风,已然堕入河里。那老婆婆像风一样飞到草上,只见一道寒光冲到她手上,便又像风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尔黑在河里只听到一句话:“孺子不可教也。”

正在纳闷,尔黑便觉得身上的衣服渐渐变大,仔细看时,原来是自己在变小,不久便变作一个黄口小儿,光着屁股坐在那里。尔黑不知如何是好,便哇哇大哭起来。

正在啼哭,便看到一队女子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有些面熟,却是尔白。尔白也认出了尔黑,二精相对苦笑。一个女子笑道:“好可爱的小孩儿,不知是谁家的孩子?”

尔白道:“我最喜欢小孩,既然这位妹妹也喜欢,咱们就带他一起,如何?”

众女子皆道好,其中一个便去抱尔黑。尔黑“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尔白便去抱他,尔黑冲尔白挤挤眼,任由他抱。

众女子异口同声地说:“你可真有母性。”

于是尔白抱着尔黑,众人前行。

不久,便到一座孤城,想来便是“女儿国”之城了。

进得城中,便见街头巷尾但凡成年的都是女流,许多小孩儿不分男女在街上乱跑。一个女子对尔白道:“姐姐你初来乍到,须到我们城主娘娘处领个过路牌,否则被抓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孩子你便收养了?嘻嘻,带他一起去见娘娘罢。”

尔白便一路随她姐妹前行,忽见一座高台,台上有座宫殿。一个女子道:“这台本是一座小山,名叫‘万仞山’,娘娘用手一指便化作此台。那宫殿叫做‘千寻殿’,娘娘便在里面居住。他老人家不是凡人,能知过去未来。你们自己上去罢。只需一步一叩首,那殿门自然会开。”
说毕,那七个女子像一阵风一般都说有笑飘走了。

尔白无奈,便放下尔黑,二人一步一叩首爬上那高台。尔白此时乃是女儿身,身体柔弱,每走几步便停一下。尔黑更是年幼无力,跟在尔白后面慢慢爬。

好容易爬到殿门之前,只见那门“吱呀”一声开了。二精连滚带爬地进去,只见正中端坐一位娘娘,那娘娘手捻一朵桃花微笑,慈眉善目的,尔白纳闷,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二精便给娘娘磕头。

娘娘道:“你二人从何而来,胆敢擅闯我女儿国清净之地?”

尔白道:“小女子女扮男装独行至此,这孩子是我半路捡的。”说着一推尔黑,尔黑冲那娘娘一笑。

娘娘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二人皆非须眉浊物,你们想要留在我这国中,免受那尘世之苦,安乐康宁过此一生么?”

尔白道:“求之不得。”尔黑不语,忽然想及自己已变成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便无奈地点了点头。

娘娘笑道:“但你们便不会再有任何变化,女子永远不得跨过‘女河’,小儿长至十二岁便去‘儿河’中重新变回小儿,你二人可愿意?”

尔白沉吟良久,低声说愿意。尔黑大哭。

娘娘笑道:“既然如此,你们给本宫磕十八个响头,本宫给你们过路牌,从此便是我‘女儿国’国民了。”

二精便磕下头去,磕到十七个之时,只听得一阵凄厉的笑声。

尔白抬头看时,只见那娘娘右手拿一根皮鞭,说道:“石尔白,石尔黑,你们也算顶天立地的男子?”

二精见被说破老底,便知此娘娘并非凡人了,只有跪地颤栗而已。

娘娘又道:“石尔白,你淫心太重,不知廉耻,现在变作弱质女子也是报应;石尔黑,你虽无甚大错,但心中戾气太深,恃强凌弱,现在变作黄口小儿罪有应得。现在本宫要将你们逐出城去。一个品品被轻薄的感觉,一个尝尝被欺负的滋味。”

二精胆战心惊,磕头求饶,请娘娘将他们变回原形。
  
娘娘叹道:“奈何你们也非肉骨凡胎,也有些慧根。本宫就饶你们一次罢,以后要痛改前非。”说着,将手中皮鞭连挥两下,二精均感到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恢复原形。
  
忽然听得“轰隆隆”声响,二精抬头看时,俱见三座大山朝自己头顶上压来。二精岂有不抱头鼠窜的?却不知那三座大山是逃也逃不掉的。眼见着要被压死,那三座山却悬在了半空,堪堪压在二精的头顶与肩膀,将他们压得弯下腰去,却不再下坠。欲站直身子却也不能,一抬头便碰到山上,碰得生疼,只好弯着腰,低着头,便像个奴才一般。往前走时,那三座山也如影随形。
  
二精无奈。尔白便问那娘娘缘故。
  
娘娘道:“你们既要好生为人,本宫便将你们变回原形,世上岂有如此的好事?你们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你们岂不知孙行者都有个紧箍咒管着?我现请来三座小泰山,压在你们头顶与肩膀等处,你们也知我法术,且莫反抗。从此背着着三座大山,老老实实低头做人,将来定有结果。”
  
尔黑方欲发怒,尔白忙拉住他。二精便又给那娘娘跪下磕头。娘娘将手中鞭子一挥,只听得晴天一个霹雳。二精俱趴在地上颤栗,睁眼看时,已经出了那壁画。
  
尔黑扶尔白起来,待要站直身子,却感到头顶有个重物压着,使自己抬不起头来。双肩也各有一个重物,二精只得弯腰低头站着,才知方才并非梦境,也非幻像。
  
看供奉着的那位娘娘时,那娘娘不再慈眉善目,而是微有怒容,手中哪里还有什么桃花?分明是一只皮鞭。再去看两侧壁画。左边依然是小桥流水,那位老婆婆已不知去向。右边流水桃花,却已不见沐浴的众位女子。
  
尔白叹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尔黑道:“别胡扯了。我看这地方十分诡异,咱们走罢。”
  
于是二精从后门出去,背着那三座小泰山,弯着腰,低着头,累累若丧家之犬,一步一步挪下山去。那下山路上却什么风景都没有,也无人,甚至连个拦路鬼都没有。谁能想到上山路上有那么多风光呢?
  
一路下山无话。二精依旧赶路,晓行夜宿,路上甚是无聊。好在他们身上俱有铜钱,饿了买食,冷了添衣,倒也不至于饿死冻死。行了半年有余,看看把身上的钱都用得差不多了,也无什么故事,也无什么风浪,也无什么奇遇,也无什么佳人,无非是一路走着,一路活着。头顶的三座无形大山依然在头顶,压得二精弯腰驼背,喘不过气来却也无可奈何。
  
这日,二精照例赶路,尔黑因说道:“这些日子都淡出鸟来了,我宁可死了,也不要这么活着。”
  
尔白道:“你不是早死了?你要是再死一次,便会永世不得超生了。”
  
二精谈笑而行,忽见前方横着一条大河,一群人凑在河边。尔黑便拉尔白过去。尔白看那河边立着块碑,碑上写着两个大字:“死河”。二精便一层一层挤进人群,只见当中一个人在那里摆摊。众人站在旁边也不跟那人说话,只是笑着围观。
  
尔白看时,只见那人坐在当中,眉清目秀,仪表堂堂,却似个读书人。面前一张方桌,桌上仅有一个瓷杯,杯中想是清水。
  
尔白因问道:“不知这位小哥所卖何物?”
  
那书生道:“莫呼我小哥,我不是摆摊的。”
  
尔黑道:“你明明摆摊,却不承认?快说你所卖何物,我好买。”
  
书生道:“别无他物,清水一杯。”
  
众人哄然大笑,纷纷说那人江边卖水,非傻即疯。
  
尔白微微一笑:“价值几何?”
  
书生道:“一万个铜板。”
  
尔黑道:“你穷傻了?区区一杯白水,你卖一万个铜板?我看你准是想钱想疯了。”
  
书生道:“非也非也。小生曾面见当今圣上,上万言书,圣上大悦,赐小生一万个铜板,小生坚辞不受。所谓‘天子呼来不上船’,书生自要有书生的样子。”
  
众人大笑,尔黑道:“你梦里上的万言书么?这与你卖水又有何关系?”
  
书生道:“岂不闻李太白诗‘万言不值一杯水’么?我这杯清水卖一万个铜板倒卖便宜了。”
  
尔白道:“这‘万言不值一杯水’虽然是太白愤慨之词,但用于阁下却十分应景。阁下的万言书想来的确不值这一杯水。”
  
书生不怒反喜,说道:“你读过书?”
  
尔黑道:“我这兄弟诸子百家无所不知,三教九流无一不晓。”尔白微笑。
  
书生拉着尔白道:“这些俗人不足与言,我只和你说。”
  
尔白道:“荣幸之至。在下石尔白,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书生道:“小生水曹郎。”
  
尔白道:“姓得好,真不辜负卖水这行当了。名字也妙,不知出处为何?”
  
书生道:“岂不闻‘诗人例作水曹郎’么?”
  
尔白道:“果然风雅。”
  
书生道:“你不知,我这水乃是林逋种的梅花上的雪化的。江中的水浊臭逼人,如何喝得?”
  
尔白羡慕不已,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真是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忽然听到一声“当家的来了”,众人一哄而散,只剩下尔白尔黑与那水曹郎。
  
尔黑回头看时,只见几个凶神恶煞般的人螃蟹一样横着走了过来。尔黑心道:“不知这些人是何身份?如此大摇大摆。”
  
尔白看来者不善,便躲到尔黑身后。
  
只见那水曹郎冲那些人点头哈腰,忙说道:“几位当家的来了?喝口水润润喉。”说着,便小心翼翼地将那杯据说一万个铜板的水递到为首那人手中。
  
那人接过来喝了一口,大概喝掉三千个铜板,然后匝着舌头道:“谁让你在这里卖水的?赶快卷铺盖回家。”
  
水曹郎点头笑道:“当家的说的是,小人这就走,这就走。”说着,便忙不迭地收拾东西。那几个当家的便得意洋洋地继续横行而去。
  
尔白大惊,心想这位自称“天子呼来不上船”的书生为何比自己还见风使舵。
  
尔黑便偷偷问道:“这些人是谁?你为何如此唯唯诺诺?前后判若两人哪。”
  
水曹郎苦笑道:“俗话说‘不怕官,只怕管’,俗话又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俗话又说‘光棍不吃眼前亏’ ……”
  
二精面面相觑,不知这位满口之乎者也的书生为何现在这么多俗话。那水曹郎也不管他的新朋友尔白,说声告辞卷铺盖卷走了。

二精相视而笑,再看那河时,只见那河一眼望不到对岸,只听得滔滔浪响。
  
尔白摇头道:“这河直通到天边,奈何?”
  
尔黑道:“无可奈何。”
  
于是二精相携沿着河边走,边走边取笑方才的那位书生水曹郎。
  
忽听得一个女人的声音:“公无渡河,公无渡河,公无渡河,公无渡河!”
  
抬头看时,只见一个白头老汉向河边飞奔,身后跟着一位老婆婆并许多人。
  
只见那老汉到得河边,一个猛子扎了下去,便往河对岸游。
  
二精瞪大眼睛惊愕不已。
  
待那老婆婆到河边时,那老汉已游出几里。老婆婆捶胸顿足,对身边两个中年汉子道:“大傻,二傻,你爹竟去渡河了。你二人速去救他。”
  
那二人听说,便也一个猛子扎下去。
  
又有人对身边的人说:“一个老头子都敢渡河,你敢么?”
  
那人道:“怎么不敢,你敢么?难道还不如一个老头子?”
  
那二人便也一个猛子扎下去。
  
后边有人道:“他们两个怎么也下去了?”
  
有人答道:“莫非河那边有什么宝贝?”
  
前面那人道:“他们都下去了,好处不能让他们独得,咱们也下。”
  
那二人便也一个猛子扎下去。
 
越来越多的人陆陆续续扎下河去,越来越多的人来看。那些人不明就理,也许为个热闹罢,也许好奇罢,也许怕别人说什么罢,便也随着下去。
  
尔白笑道:“第一个渡河的是个疯子,后面的都是傻子。”
  
尔黑道:“他们都下去了。咱们也趁机渡河过去罢。跟大家走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还能有个照应。否则只剩咱们两个了,更不好办了。”
  
尔白道:“那我们岂不是也成了傻子?”
  
尔黑跳到河里道:“傻子就傻子罢,没人笑话咱们。就算死了也有许多陪葬的。”
  
尔白苦笑。尔黑一把把他拉下河去。
  
于是二精也随众人渡那河。
  
不知游了多久,渐渐没了力气,看前面众人,也都渐渐停了下来。奇的是那河竟然可以使众人如船般浮在水上不致下沉。
  
尔白道:“没力气游了,这里前不见岸,后不着地,奈何?”
  
尔黑道:“无可奈何。”
  
那众人也似乎都放弃了,一个个仰面浮在河上,随波逐流,不再向前游。远远看到那个白发老汉依然在那里发疯似的拼命往前游。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骂那老汉。
  
“这老头是个疯子。”
  
“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渡河,结果连累我们。”
  
“现在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随波逐流呗。”
  
“然。总不能像那疯子似的罢?也不能等死。随波逐流罢。”
  
于是大家随波逐流,不必说二精也在其中。不知流了多久,忽然感到河不再流。二精睁眼看时,四周碧蓝碧蓝,一望无际。再看身边,哪里有人?分明是一群鱼在那里游来游去。
  
尔黑看尔白时,早变成一条白色大鱼,鳞片闪着银光。
  
尔黑张嘴对尔白道:“你怎么变作鱼了?”
  
尔白道:“你说什么?你也……”
  
二精惊愕不已。前翻变作少女小儿,犹是同类,而今变作沧海一鱼,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身边的鱼四散而去,只留得尔白与尔黑。
  
二精便试着在海中游来游去,真真是如鱼得水了。
  
就这样不知做了多久的鱼,整日价游来游去,见到比自己小的鱼便吃,当然也吃水草,这是生存,鱼也要生存。
  
这日吃完水草,尔白因说道:“难道我们就要在此做一辈子鱼?我宁愿变作女子留在‘女儿国’。”
  
尔黑道:“做鱼也挺好的,自由自在,一天到晚游水倒也不错。”
  
尔白道:“依你说,便变鸡做鸡,变狗做狗,变鱼就做一辈子鱼了?”
  
尔黑道:“否则又能如何?你已经是鱼了。”
  
忽然看见一条大鱼在浪尖上飞,那鱼之大,不知几千里。二精俱惊愕不已。
  
方欲躲时,只见一阵狂风吹来,掀起一个一个海浪,那海浪比天还高,二精吓的魂飞魄散。
  
偷偷看那大鱼时,哪里是什么鱼?分明是一只黑色大鸟。只见那大鸟随风而起,整个大海为之一振。
  
二精肝胆俱裂,只听得那鸟“嘎”地叫了一声,恍若海上起了一个惊雷。再看时只见它旋转而上,越飞越高,直飞到九天之上。二精不敢仰视,忽然又是“嘎”地一声,那鸟箭一般的向南边飞去。
  
这正是,鲲鱼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鹏。
  
欲知二精能否也如此这般化鹏而去,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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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气薰人欲破禅, 心情其实过中年. 春来诗思何所似, 八节滩头上水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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