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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狗苟城观弈人做棋 蝇营村为钱鬼推磨
江湖险,人善被人骑。古往今来几块磨,我生你死一盘棋。道义不须提。
——调寄《忆江南》
上回说道二精一丝不挂地滚出“温柔乡”。一路上,尔黑一言不发。不知行出几里,尔白从口中吐出一块红玉来,说道:“呸!多亏我把这块玉藏在口里,不然……”
“不然,我们也不必被脱的一丝不挂了。”尔黑看了尔白一眼道。
“玉莲这个水性杨花的婊子,见了那什么将军,正眼不瞧我一眼也就罢了,竟百般屈辱于我,真真把人气杀!难道这些日子的情分都是假的?”尔黑垂头不语。
尔白又道:“紫珠倒是个好孩子,只可惜……”
尔黑呜呜地哭出声,呼天抢地地说:“是我对不起她。”
尔白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如此了。”
尔黑道:“我竟不如那只雄雁!”
尔白不知尔黑在说什么,自言自语道:“我却把七色花给玉莲作定情信物。”
尔黑惊道:“你把妞妞给你的七色花给那淫妇了?”
尔白道:“总得把我觉得珍贵的东西给她,幸而没给他这玉。”
尔黑道:“那她给你什么定情信物了?”
尔白怒道:“什么信物?第二天那个将军就来了,她倒给了我一顿好嘴巴子!”
尔黑哈哈大笑,忽而叹道:“我的‘古时水’也被妖怪骗去了。”
尔白便问缘故,尔黑略略一说。
尔白微微一笑,说道:“这样也好,你我兄弟现在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尔黑道:“也罢。否则我们恋在那里,早晚会成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那里有什么好恋的?玉莲这个荡妇!”
尔黑道:“我这辈子再不碰别的女人。”
尔白道:“先别说这个了。咱们找些叶子编起来遮遮羞是正经。”
就这样一路谈笑。远远见前面有座城池,护城河环绕,吊桥放在下面,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尔白看时,只见上面写着“狗苟城”三个大字,便拉尔黑走到城下。
方欲进时,却被一群兵拦住,为首一人却像在哪里见过似的。那人上下打量二精,尔白半裸着身体,被他看得自惭形秽,尔黑背着手光着眼看那人。
只听那人说道:“这门也是你们进得的?”
尔黑说道:“别人进得,我们便进不得?”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也不看看从这大门进的是谁?都是从‘关家寨’和‘商家堡’来的!从这条大路来的都走那个门。”说着,那人朝右边努努嘴。
尔黑看时,只见城门右边哪里有门,只有个狗洞!那从大路来的都在那里排队钻狗洞。
尔黑转头对那人道:“城门那么大,为何开个狗洞给人钻?”
那人白了尔黑一眼道:“就你那狗样也配?你没听过‘狗苟城门朝南开,无钱无势莫进来。’么?”
尔黑怒道:“我便无钱无势,我有拳头!”说着,把拳头攥地咯咯作响。方欲举拳时,早有两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那人嘿嘿笑道:“看到了么?我这些兄弟可不是吃素的。别说你一个穷鬼,便是打虎英雄武松,也照钻不误。到这里爷爷教他钻狗洞,谁敢擅自走大门?”
尔白笑道:“在人城当然走大门。到了狗城只好钻狗洞了。”
那人笑道:“不错,这里就是狗城,到了这里你们统统都是狗。”
尔白方欲辩驳时,只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随着几声哀号,二精面前已多了一匹骏马。那匹骏马昂然而立,肩膀还流着鲜血。二精还未看清马上坐的是何人时,那马已经“嘶”的一声跃进了城门。再看那排队钻狗洞的有几个早已倒在地上,看来是被那马撞的。
尔黑怒道:“为什么那匹马可以进城门?还大摇大摆的撞人?”
那人道:“那不是马,那是汗血宝马。宝马非马。阔人的马能算马么?即便算马,物因主贵,那马进得城你也进不得。”
尔黑道:“岂有此理!我还不如一个坐骑么?”
尔白笑道:“不过也真埋没了那坐骑。”
那人道:“埋没?这正是宝马配英雄。难道让那宝马跟你这衣不蔽体的穷鬼便是不埋没?别胡扯了,赶紧钻狗洞去。”
尔黑昂首道:“打死也不钻。”
正每个开交,只听得一阵呼喝声。二精俱回头看时,只见一台八抬大轿停在城下。随从揭开帘子,轿中大模大样端坐一人。
只听一个随从说道:“闹什么闹?”
那看城门的便屁颠屁颠过去请安道:“禀报关老爷,这两个衣不蔽体的穷鬼不肯钻狗洞。”
那关老爷抬起一只眼皮说道:“哦?如此大胆,必有些本事。你且叫他前来。”
那些官兵便把尔黑押到轿子前,尔白跟着。
关老爷对尔黑道:“你有什么本事?敢不钻狗洞?”
尔黑不答。那看城门的喝道:“老爷问你话呢。不想钻狗洞就好好说。”
尔黑冷冷道:“会些武艺。”
关老爷似乎对此颇感兴趣,说道:“那就表演一段如何?给他把剑。”
尔黑正没好气,接过剑来便舞。一段“捻花剑”舞得四方震动,众人轰然叫好。
关老爷说道:“好!如此便跟着我进城罢。也不必钻狗洞了。”
尔黑还未答言,那守城门的舔着脸说:“关老爷如此赏识你,还不赶快磕头?你要不钻狗洞,要不跟随关老爷,要不就死。”
尔黑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便说道:“如此,便跟随老爷了。只是我这兄弟……”说着,指指尔白。尔白对那老爷点头哈腰。
关老爷看了尔白一眼说道:“既然如此,叫你这兄弟也跟着进城罢。”二精俱称谢不已。
那守城门的便满脸堆笑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我也早知这位小兄弟必非常人,今后跟随老爷,必定前途无量。”
那关老爷看也不看他,便命垂下帘子进城。尔黑便见一个随从扔给那守城门的一个铜板。那铜板,便是在“温柔乡”中紫珠给他看的那种,上面印有“孔方兄”三个大字的。
二精便随关老爷进城。只见城中户户屋墙颓败,人人神情漠然。又行了一段,便见前面有个兽头大门,门前蹲着两个石狮子,门上有匾,上书“齐府”两个大字,门外坐着几个人。
便有人上前给关老爷请安。一会儿,便有管家模样的出来请安,往里面让关老爷。
关老爷命微掀帘子,说道:“齐管家,你着人给我新收的两个随从换身衣服。你家老爷昼寝可起了?速领我去见他。”
那齐管家便吩咐一个小厮另带二精从角门进去,自己点头哈腰地领关老爷进了正门。
二精便跟着那小厮名小李子者在齐府乱转,到得一个所在。小李子便找出一黑一白两身下人装束来给二精。
尔白因问道:“不知那关老爷是何人?”
小李子道:“你们不知他底细便跟了他?关老爷是‘关家寨’的寨主,和我们老爷,还有‘商家堡’商老爷有八拜之交,均是这里的土皇帝。“
尔白道:“怪不得守城门的对他恭恭敬敬的呢。”
小李子道:“我们老爷规定,只有‘关家寨’和‘商家堡’的人可以从城门进。外边人只能钻狗洞。”
尔白道:“若不是我们投靠了关老爷,也只能钻狗洞了。”
尔黑道:“便是死了也不钻。”
尔白说道:“当年韩信……”
只听得屋外一阵喧哗。
一人说道:“今天又没人对出来。”
另一人说道:“看来这七个铜板是没人有福气得到的了。”
尔白便向小李子问缘由。小李子说道:“我们老爷雅得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样样喜欢。这次关老爷来便是要跟我们老爷下棋。至于外面说的这个,是我们老爷出的一副对子,对得出的赏七十个铜板。”
尔白笑道:“在下不才,对对子倒是颇有些歪才。不妨出去一观。”
三人便出去。只见有几人站在外面,其中一人手拿一张红纸。
尔白看那红纸上的上联,也无甚奇处,见道是“狗苟欺人人狗苟”七个字。
尔白笑道:“这倒不难。”
小李子道:“你能对得出来?太好了,找齐管家去。”
众人便去一间较大的下人房,齐管家果然在那里。
齐管家大模大样的看了看众人,说道:“何事啊?”
小李子请安笑道:“齐大爷,老爷的对子有人对出来了。”
齐管家说道:“哦?那人现在何处?”
尔白笑道:“便是在下。”
齐管家道:“你不是关老爷新收的随从么?倒没看出来你有此才。既然如此,便把下联写出来吧,笔墨伺候。”
尔白便蘸墨欲写,忽问道:“对得出来真有七十个铜板么?”
齐管家笑道:“你若真对得出来,便给你十个铜板。其他六十个嘛,兄弟我还有这些兄弟……”
尔黑道:“你们老爷不是说对得出便有七十个铜板么?你私下克扣,该当何罪?”
齐管家笑道:“这是规矩!规矩!以往便是这么着。别人可以,你们便例外?”
尔白道:“规矩我们不敢违拗。只是十个铜板实在太少了,小弟觉着出卖了自己的才学。”
齐管家笑道:“才学?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下人。照我说,一个字一个铜板都便宜了你。剩下三个,算是赏给你的罢。哈哈。”
尔白掷笔不写。尔黑笑道:“你以为你是谁?也不过是个下人。哈哈。”
那齐管家正欲发怒。忽听得一个小厮忙忙进来说道:“老爷知道有人对得出他的对子,要亲见这位石尔白先生。”
尔白与尔黑相视而笑,均瞅了那齐管家一眼,便欲跟那小厮走。
那小厮对尔黑道:“老爷只请石尔白先生,你就留步罢。”
尔黑无奈,只得留下。
不表尔黑如何,单说尔白随那小厮来到一个亭子上,原来齐老爷正与关老爷在亭子上饮酒,众多姬妾满面春风地陪着。
尔白便去见礼,齐老爷看也不看,问他:“听说你对出了我的对子?”
尔白道:“是。”
齐老爷道:“那你……”
“你不是方才我新收的随从?倒没看出来。”关老爷惊道。
齐老爷道:“这原来是二哥的随从,怪不得可以对出小弟的对子!”
关老爷面露得意之色,说道:“那是那是。”
齐老爷道:“不知可否将此人赠与小弟?我这里正缺个师爷。”
关老爷道:“你我兄弟是何交情?我的便是你的,尽管要了他。”
尔白还在云里雾里,便已从关老爷的随从变成了齐老爷的师爷。
齐老爷对随从道:“给石师爷换身衣服,明天随我去跟二哥下棋。”
尔白无奈,只得跟那小厮离去。换衣服的时候心想做师爷真是不错,只是不知尔黑如何了。半天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尔白便被叫醒,被告知梳洗完毕去见老爷。
那齐老爷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依然是姬妾环绕。尔白便上去请安。
齐老爷与众姬妾都上下打量他,只见尔白一身白色长袍,虽非玉树临风,却是潇洒倜傥,完全不像个师爷。
那齐老爷大模大样对尔白道:“石师爷,今儿我与二哥对弈,你随我去。我知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必精于博弈之道。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到时候还望指点几招。”
尔白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只有唯唯而已。
齐老爷便伸出右手,立刻有个姬妾上来搀着。齐老爷对众人道:“走罢,别让二哥等急了骂我。”
于是尔白便跟在齐老爷身后,随众人到得一座楼上。只见一群随从早簇拥关老爷坐在那里,尔黑也在其中。二精无奈地相视而笑。
到得楼上,尔白向下望时,只见楼下的地上画着一个巨大的方阵,横十九纵十九。方阵两旁各立着两簇人,左边皆穿黑衣,右边却是白衣。方阵后有个大坑。忽然感觉背后有人拍自己的肩膀,尔白回头看时,却是尔黑。尔黑悄悄对尔白说道:“看到阵前立着的那两个人么?”
尔白看时,只见阵前果然站着两个人,生得气宇轩昂,皆是全副铠甲,一个手执长鞭,威风凛凛,一个手执长矛,杀气腾腾。
尔白道:“这两个倒像是练家子。”
尔黑笑道:“何止是练家子,一看便知是武林高手。不知为何也投靠在这里做鹰犬。”
尔白道:“你也是武林高手,怎么也做了鹰犬呢?”
尔黑低头道:“惭愧惭愧,你呢?”
尔白道:“我现是个师爷。你看齐管家在做什么?”
尔黑看时,只见那欲勒索尔白六十个铜板的齐管家站在楼上,面对下面的方阵,手拿一把各色鸡毛。
尔黑便道:“我看他定是拿鸡毛当令箭。”
果不其然,那关老爷方落了一个子,齐管家便装模作样的手拿一根鸡毛左摇右摆的,真真是拿鸡毛当令箭了。
只见下面执鞭的一挥鞭,那鞭子便缠在一个黑衣人脖子上。那执鞭的就势一拉,那黑衣人便飞入阵中,看看落在关老爷落子的地方。
“好鞭法!”尔白不禁出声叫好。
就这样,齐老爷与关老爷交替落子,齐管家手拿鸡毛乱舞,楼下执鞭的鞭子挥得虎虎生风,白衣人黑衣人一个接一个交替飞入阵中。
忽见齐老爷提了关老爷几个子,齐管家笑道:“好!”便手拿一根鸡毛挥舞一番。
尔白便听得一声惨叫。只见那执矛的一举矛,那矛尖早已刺入一个白衣人腹中。那执矛的用矛将那白衣人举过头顶,摇了几摇,便一下抛入阵后的大坑中。
“好手段,可惜太狠毒了些。”尔黑摇头道。
还未说完,又有几个白衣人被抛入坑中。
尔白方欲答言,却听得一阵媚笑,却是那些姬妾发出。尔白看时,只见齐老爷的那些姬妾皆一手指着楼下,一手捂着嘴在那里笑。
尔黑鼻子“哼”了一声,悄悄对尔白说道:“不堪。”
尔白笑着摇摇头:“一局棋下完,不知多少人死在矛下。”
二精便不再看楼下,只看两位老爷的棋盘。二位老爷好兴致,一局棋从日出下到日落还未完。
尔黑看看斜阳,说道:“是时候了。”便悄悄拉尔白一下,尔白会意,便随尔黑偷偷溜出了人群,下了楼。
尔黑道:“我受够了。跟着这样的人。”
尔白摇摇头道:“假使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尔黑道:“刚才那局棋你看得下去么?你就睁一只眼看老爷,对死去的那些人闭目不理么?”
尔白道:“哎。要是没有他们抬举,我们早就钻狗洞了,说不定也像那些人一样任人宰割呢。”
尔黑道:“那便如何是好?刚才那两个高手真是好身手,我远远不及。”
尔白道:“恐怕这样的高手还有不少。”
尔黑冷笑道:“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尔白笑道:“你是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了?”
尔黑把尔白一拉,说道:“事不宜迟。”
二人便飞奔到城门时天已半黑,只见昨日不准他们进城的那人还在守城,身后众多官兵各持兵器在那里护卫。
“这样便出不去了。”尔黑叹道。
“钻狗洞,如何?”尔白笑道。
“现有很多人要钻进来呢,你跟他们背道而驰,也出不去。”
“我有办法。”尔白狡黠地笑道。
二精便去城中贫民家借些火种,潜到城门放起一把火来。那火势越来越大,守城那人跟众官兵便都慌做一团,嚷嚷救火。众人皆到城中抢些锅碗瓢盆,到护城河中取水灭火。二精站在远处冷笑,却见火中竟有鱼在那里活蹦乱跳。有些本来要钻狗洞的人趁火打劫,一边叫好一边涌进城门。
尔黑拉尔白道:“走罢。”
二精便飞奔出城。只听得后面喊叫震天,骂声连天,火光冲天。
尔黑拉尔白向商家堡奔去。跑到半路,二精便停下喘息。
尔白因道:“这条路不是去什么商家堡的么?”
尔黑道:“看那齐老爷和关老爷便知那商老爷也不是什么好鸟!”
尔白笑道:“那我们便不去商家堡。”
尔黑道:“依我看,便走前面那条小岔路。”
二精便去那条小岔路缓缓而行。那路是条羊肠小道,甚是泥泞,二精一路行一路骂。也不知走了多久,忽见前方有个小小的村落。
走进村子,便见一团团牛粪堆在那里,每堆牛粪上插着一朵鲜花,又有许多苍蝇绕着那牛粪飞,不知是为牛粪还是为鲜花。忽见一位老婆婆和一个小姑娘远远而来。
那小姑娘大概有十四五岁,便去摘那牛粪上的花。那老婆婆身后背着一个竹篓,一边走一边拾那没有鲜花了的牛粪,然后将牛粪放到身后的竹篓里。
尔白便走上去对那老婆婆道:“这位婆婆,小生石尔白,敢问这里是什么村?”
老婆婆对尔白笑笑,方欲说话时,那小姑娘脆生生地说:“这里是‘蝇营村’,我叫齐可卿,这是我奶奶。”
老婆婆笑道:“两位可以叫我齐婆婆。刚才你说你叫什么?”
尔白道:“小生石尔白,这是我的兄弟石尔黑。”
尔黑便对那齐婆婆笑笑,说道:“我兄弟想在此蹭顿饭吃,借根草睡。不知婆婆可否行个方便?”
齐婆婆笑道:“两位远道而来,真是蓬荜生辉。不过大粪封门十几天,家里面每米没柴,已经揭不开锅了。”
二精面面相觑。
齐可卿笑道:“二位大哥先到我家去罢。”
尔黑说道:“婆婆,我来帮你背这个篓子罢。”说这便去解那竹篓。
然后四人便有说有笑,穿过那大粪,来到一座小小院子前。推门进去,屋墙破败。齐婆婆便邀二精进屋。
二精进得屋内,只见里面并无什么家什。
尔黑道:“婆婆这里可有充饥之物?着实饿杀我了。”
齐婆婆道:“我祖孙俩都快揭不开锅了,这孩子他爹也许多时日没回来了。孩子,你就取半碗米饭来给这两位哥哥吃罢。”
齐可卿依言而去,不久果然取出半碗米饭,说道:“这是我们五天的粮食,你们将就吃罢。”
尔黑虽是饥饿难耐,但听得此言哪里吃得下去?却也不好说不吃,便随便吃了几口。
尔白因问齐婆婆道:“令郎在何处营生?”
齐婆婆眼里发出光来,笑道:“这孩子他爹在狗苟城做营生。只是不知做些什么。只听得他与齐府的老爷交好。”
尔黑便问:“不知令郎尊姓大名?”
齐婆婆道:“小儿名叫齐仁。我们与那齐府倒是本家。”
尔白笑道:“的确是本家。只是令郎既然认识那等人物。这家里为何,为何……”
齐婆婆道:“这孩子他爹每月回来一次,带回些铜板与吃食,但也不甚宽裕。我祖孙二人便也干些活计,把些东西拿到附近的商家堡去换东西。”
齐可卿道:“最近大粪封门,我奶奶便拾粪托人去换东西,那人还未回来。”
尔黑道:“这粪从何而来?”
齐婆婆道:“这粪乃是天粪。”
尔白道:“我二人身上无钱,这……”
齐可卿道:“这么半碗饭也值得要钱么?两位大哥快吃。这米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尔黑呆呆地看着可卿无言以对。
可卿笑道:“你一定是担心我们没得吃。嘻嘻,那去商家堡换粮的大叔估计也快回来了。你们放心吃这饭就好了。”
尔黑半信半疑,但实在太饥饿,便低头吃那饭,尔白也吃了几口。
吃完,尔黑道:“我吃了这么多山珍海味,最好吃的便是今天这半碗干饭。”
可卿笑道:“今晚你们就在我爹的炕上睡罢。”
二精道声叨扰,便进屋睡去,一宿无话。
次日,天还未亮,可卿便忙忙地叫二精起床。
二精梳洗完毕,可卿便说:“今天带你们逛逛村子。”二精道好,三人便出了院子。
可卿因问道:“二位大哥昨天说你们身无分文,那你们一路行来时如何过活的呢?”
二精无言以对。尔白道:“这说来话长。”
可卿笑道:“说来话长就不必说了。只是世道艰难,前路茫茫。你们身上没些钱,到底不好过。”
尔黑道:“我也知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只是我二人身无一技之长。”
可卿道:“跟我来。”
二精便随可卿来到一棵古树下。
可卿道:“这棵树乃是盘古开天辟地之时所生,叫做‘摇钱树’。”
尔白看那树时,上面皆是绿叶,并无一文钱。
可卿便道:“若是可以从这树上摇下钱来,便不必换粮了。直接用钱去商家堡买就是了。”
尔黑道:“这树上并无钱。”
可卿道:“在村东有个磨盘。我奶奶说,把树上的叶子叶子摇下来,放到那磨中去磨,便会磨出钱来了。”
尔黑道:“有意思,这也不难。”
可卿道:“这个秘密村中并无多少人知道。况且但凡有些力气的壮丁都出村讨营生去了,一般男子纵知道也推不动这磨,何况我们妇女小儿的。”
尔黑道:“大哥我有的是力气。现在我们便摇下这叶子来。”
尔白与可卿俱道好。三人便用力去摇那“摇钱树”。树叶纷纷落下,三人俱捧着落叶去村东。那里果然有一盘旧磨。
尔白与可卿将树叶放到磨上,尔黑便去推那磨。那磨果然沉重,不过尔黑练过武艺,倒也不甚艰难,况且那磨下果然渐渐淌出铜钱来。
尔白与可卿俱惊喜不已。尔黑也看那钱时,果然是以前见的那种铜钱。
尔白因道:“太好了。这样我们一路上就不怕没饭吃了。”
尔黑道:“我接着磨,你们只管把叶子往上放便是了。”
于是尔黑便继续像牲口似的去推那磨,累了尔白便帮他一把。三人有说有笑看那钱源源流出。
看看日落。
看着满地黄橙橙的铜板,三人笑声也撒了一地。
三人俱用衣服捧着那些铜板回去。方进屋,可卿便嚷道:“奶奶,看我们带什么回来了?”
齐婆婆道:“是不是拾粪回来了?”
可卿笑道:“什么粪啊,是钱,是钱,比爹爹一年带回来的还要多呢。”说着,三人俱把那钱放到桌子上,果然是黄橙橙一堆。
齐婆婆看着那堆钱道:“这些钱从何而来?”
可卿道:“我们用磨磨出来的。嘻嘻,那‘摇钱树’的叶子果然可以磨出钱来。”
齐婆婆道:“奶奶小时候大伙都这样磨钱。后来世道变了,男子都去外面赚钱。倒把村子里的宝贝给荒废了。结果这村子就沦落到如此地步,除了牛粪就是苍蝇。”
可卿道:“奶奶就别感慨了。咱们数钱玩,看看有多少。”
四人便一起数钱,总共有一百零八个铜钱。齐婆婆用一根红线把一百个钱串成一串,另八个留在桌子上。
齐婆婆因道:“去商家堡换粮的大叔回来了,咱们今晚又有吃的了。”
可卿道:“咱们有钱了,以后便拿这钱让大叔去买。”二精俱点头称是。
四人吃饭睡觉,一夜无话。
自此二精便在蝇营村住下,每天去摇树叶磨铜钱,晚上齐婆婆便用红线串那钱,零钱便交给那大叔去商家堡买粮。四人过的倒也安居乐业。
看看过了二十日。
是夜,二精进里屋方欲就寝,便听得门响。后来便听到开门声。
一会儿便听得外屋有男子声音道:“娘,有人来过?”二精便知这是齐婆婆的儿子齐仁回来了。
齐婆婆道:“是两个小哥,在此借宿几日。我叫他们睡在你床上,你今夜睡在外屋罢。”
齐仁道:“好。娘,看我带回什么来了。”
可卿笑道:“哇!这么多果子点心丝绸衣服,还有钱。”
齐婆婆道:“不知你在那狗苟城干些什么?总听你说齐管家,你们交情可深么?”
齐仁道:“娘。我在那里过得很好。那齐老爷跟我交情甚好。那齐老爷与我们也是本家呢。”
齐婆婆道:“这就好。也多亏你了,咱们才能过活下去。现在那磨被那小哥推动,倒磨出许多钱来。你若在城里做得好呢,便继续去。若不喜欢,他这些日磨了许多钱,也够咱们过活一阵子了。”
齐仁道:“娘。真的有人推得动那磨?太好了。那我明日便辞了,回家来咱们享清福。”
齐婆婆道:“你在城里做的不是好好的么?接着做罢,要不在家也是没意思。”
齐仁道:“在城里虽说也是享福,那齐老爷把我当兄弟,只是到底不如亲娘和亲女儿好。”
可卿笑道:“那当然了,只是住在这里的那两位哥哥对我倒比亲妹妹还好些呢,尤其是那位黑哥。”
尔黑在里屋笑道:“这小丫头真不错。”
尔白道:“这齐仁说自己与齐老爷称兄道弟的,这不对啊。齐老爷的结拜兄弟不是关老爷与商老爷么?哪里又出来这么一个兄弟?”
尔黑道:“我也奇怪,莫非他在骗他娘?在外面打家劫舍,做些邪恶勾当?”
尔白道:“我看那齐仁甚是孝顺,不像打家劫舍的,而且他不是推不动那磨吗?有本事打家劫舍的强人总不会连个磨也推不动吧?”
尔黑笑道:“那不会是齐老爷本人罢?他放老娘弱女在这里受罪,自己在城里作威作福。”
尔白道:“这可是胡说了。依我看,大概是那齐老爷的管家。那管家不也姓齐么?准是这齐仁。”
尔黑道:“那齐管家也不是什么好鸟。你不记得他勒索咱们六十个铜板的事么?”
尔白道:“怎么不记得!”
尔黑便道:“我且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说着,便把帘子掀开一角。
真是冤家路窄,那齐仁不是别人,原来是在“狗苟城”让二精钻狗洞的那人!
“原来是他。”尔黑惊道。
尔白叹道:“原来这个势利小人便是齐婆婆的儿子。”
尔黑怒道:“看到他那副嘴脸我就讨厌。我看他准是拍齐管家的马屁做了个守城官。却对他娘说自己跟齐老爷称兄道弟,真是不要脸之极!”说着,便要冲出去。
尔白拦住他道:“你要干什么?”
尔黑道:“杀了这厮,替齐婆婆出气。”
尔白笑道:“你杀了人家亲生儿子,就算是替人家出气?”
尔黑无言以对,在那里生闷气。
尔白道:“我看这齐仁虽说是个势利小人,但那总是对外人。对他娘倒是孝顺得很,说谎许是怕他娘担心罢。”
尔黑“哼”了一声,道:“我看他是怕村里人笑话。一想起他让我们钻狗洞我就恨得咬牙切齿,今天定斩他不饶。”
尔白道:“你杀了他倒是解气了,你让齐婆婆和可卿怎么样呢?她们对我们可比亲人还亲。”
尔黑道:“杀了他我给齐婆婆当儿子。”
尔白冷笑道:“只怕人家不要呢。”
尔黑道:“起码要揍他一顿解气。”
尔白道:“依我看,咱们竟不必管这闲事,也看在齐婆婆和可卿的面子上饶了这厮。等他们睡熟了,咱们就走。”
尔黑道:“一走了之?我还怕他不成?”
尔白道:“不是怕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闹起来对谁都不好。咱们一会便走。这二十天共磨了二十三串钱。咱们一人十串,给齐婆婆留三串。”
尔黑冷笑道:“要不是那厮恨得我牙痒痒,我定给婆婆留十几串钱。”
尔白道:“我也是这意思呢,不能便宜了那厮。”
于是议定。
不久便听得外屋鼾声起,二精便各取了十串铜钱缠在腰上,蹑手蹑脚潜出门,“吱呀”一声开了大门,偷偷溜走。
还未走出几步,只听得身后有个声音叫道:“你们别想跑。”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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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气薰人欲破禅,
心情其实过中年.
春来诗思何所似,
八节滩头上水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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