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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书册万卷充栋汗牛 饥饿一时焚琴煮鹤
人成长,地上捡斯文。天下文章皆是枣,火中柴草岂非琴?黄鹤肉盈盆!
——调寄《忆江南》
上回说到在小桃花源中的小姑射山顶,二精与那六位女子依公主之言,撷取“光阴”做箭,射出一道彩虹,横跨于大海之上。不料二精却被幻象迷惑,爬至虹顶。脚下一滑便顺着彩虹滑了下去。
眼见着越滑越快,二精心提到了嗓子边,胆吓到了爪洼国,落到地上许久,犹惊魂不定。待喘吁吁向后看时,只见那一道彩虹早已化作片片桃花,纷纷飘散到大海之中了。
又过了许久,尔黑方说道:“这是怎么说?我们就这样走出来了么?”
尔白叹道:“完了,一切都完了,还没开始就完了。”
尔黑笑道:“你胡说些什么呢?幸好出来了,否则岂不是变成孤魂野鬼?”
尔白木木地说道:“纵变成孤魂野鬼又何妨?”
尔黑见他呆呆的,便拍了他一下,说道:“好生走罢。”说完,对着大海磕了一个头,起来不由分说地便拉着尔白前行。尔白犹自唏嘘不已。
就如此一路走去,但见这是一条笔直的大道,上有红日高悬于天,下有风吹黄埃满地,道上却无一个行人。路旁乱石丛生,杂草疯长,另有累累的墓碑,上面写着许多名字。二精并不识字,因此并不知道确切是谁,但他们确切地知道,路旁躺着许多尸体。回头看时,身后是死一般的黑暗,吓得他们不敢再回头。向前看去,前路一片光明,却又一眼望不到边。
他们就站在这里了,此刻。站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点上。
“饿杀我了!这样走下去,何时是个尽头?”尔黑终于饿得忍不住了。
“饿也没办法。摇篮村得到的天鹅肉已被你陆陆续续吃光。我们总不能吃自己罢?还是吃草吃石头?吃路边的死尸?”尔白无奈地耸耸肩。
尔黑往怀里一掏,摸到了小心给的狗屎膏药。便欣喜若狂地掏出来,自己蹲在那里自吃。
方吃几口,便连本带利的吐了出来。
尔白哭笑不得,说道:“向前走罢。除了向前走,哪里会找到吃的?而且前路一片光明呢。”
“光明光明,哪里是个头?”
于是一路前行。每一步都踏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点上,却总也走不到尽头。尔白饿的头昏脑胀,连滚带爬。尔黑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唤出宝剑学哪吒挥舞了好几回。
又不知走了多久,远远望见前面有个岔路口。尔黑发疯似得拉着尔白奔了过去。
到得那边,尔白说要走左边那条路,尔黑偏要往右。不知饿的还是气的,谁也说服不了谁。
尔白道:“我隐隐看到前面有座林子,一定会有吃的。”
“我不管,我就走右边,饿死我活该。”尔黑气冲冲地独自从右边的岔道走了。
尔白无奈,只得自己走左边。
走了不久,见前面路边站着一位标致的白衣女子,站在那里搔首弄姿。
尔白见此情状,早把饥饿和魂魄一起丢到九霄云外了。忙上前见礼道:“姑娘必是神仙,在下饥渴难耐,还望……”
那女子掩口笑道:“这位小哥哥,前面便是一片果林,让奴家领你前去。”
尔白巴不得一声,连连道好。
那女子也不羞不臊,拉着尔白的手便往前走。
尔白被这女子拉着,面部发烧,心中发痒,脚下发软,竟不知如何是好了。那片果林似乎很近,可是走了许多路程,依然可远观却不能靠近。
尔白饥肠辘辘,便对那女子道:“姑娘,不知还有多少路程?”
女子依旧拉着他的手不放,近前说道:“小哥想必饿坏了罢。奴家脚力不济,不如小哥抱着奴家一路跑去,倒还快些。”
“这,不太好罢?毕竟男女有别。”
“嗳哟,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一个爷们,倒比我还怕臊。”
尔白闻言,心道:“虽说女子体态轻盈,到底有些重量。况我现在饿的不行,哪有力气?”
再看那女子时,只见她冲着自己媚笑。尔白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不管不顾地抱起那女子便向前飞奔。女子呵呵大笑,在尔白怀里不住蹬踢。
不久居然到得那片果林,二白将女子放下,累得气喘吁吁。女子笑道:“小哥对奴家真好,况且这么个相貌。”说着不住对尔白上下打量。
尔白累得如丧家之狗,瘫在地上不住喘气。
那女子见状,便就势往尔白怀里一躺,笑道:“小哥哥,可还饿么?”
尔白说道:“歇息一会便去摘野果充饥,多谢姑娘了。”
“嗯,那小哥是要吃野果呢,还是要吃奴家呢?”女子将头侧过去做佯羞状,道:“小哥看奴家,秀色可餐么?”
“可餐,可餐。我吃你,吃你,不吃野果。”尔白说着,便低头去吻那女子。
谁知那女子没羞没臊,将嘴迎上去吻了尔白一下,阴森森地说道:“我要是变成这个样子,你还吃我么?”
尔白被那女子吻的魂飞天外。缓过神来在看那女子时,只见她容颜慢慢老去,一张粉面渐渐布满皱纹,头发变的花白乱乱地在风中飘飞,一双玉手变作枯树枝一般瑟瑟发抖,一袭白衣变作黑色布袍。尔白细看那女子时,只见她软软地躺在自己怀里,依然阴森森地媚笑。
尔白刚回来的魂又被吓到天外,将那女子一丢,便没命地向前跑去。那女子在后面穷追不舍,凄厉地叫喊着。尔白不敢回头,又累又饿,又惊又怕,发疯似的往前跑。
眼看将要被那女子追上,忽然尔黑出现在眼前,尔白大叫一声:“尔黑救我。”忙躲到尔黑身后。
尔黑远远望见一黑衣老太婆追赶尔白,正自纳闷,那老太婆已到跟前。
尔黑已知来者不善,便唤出“古时水”,大喝一声道:“大胆妖婆,竟敢欺我兄弟,看我石尔黑来斩你。”
老太婆还未及反应,早被一道剑光刺穿了胸口,只见她苦笑一下,便闭目等死,渐渐变作骷髅,终于化作一阵青烟随风而散了。
尔白瘫倒在地上,呆呆问道:“你如何在这里?”尔黑便讲了原委。
原来石尔黑负气而去,走了不久,便遇到一位老者坐在路边。
尔黑细看时,只见那位老者手拿树枝在地上画东西。
“敢问老先生,你在画什么?你可有吃的么?晚辈饥饿难忍。”
“我在画饼充饥。”老者头也不抬地答道。
尔黑笑道:“画的饼能吃么?岂不是越看越馋,越馋越饿。”
老者冷笑道:“我看着我画的饼便可以饱了。不过我这饼是可以吃的。”
“是么?那就劳烦老先生给我一个吃罢。”
“你拿你身上的宝物来交换罢。”
尔黑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地道:“晚辈身上实在没有宝物,只有一个铃铛,一堆狗屎。这些老先生不屑要罢。”
老者大怒道:“休得骗我。你手上现有把宝剑,我已闻到味道了。你怀里的狗屎简直是臭不可闻哪。”
尔黑强忍着愤怒说道:“宝剑乃恩师所赠,着实不敢转赠他人。这狗屎乃是朋友所赠。若前辈不嫌弃,倒可以分你一半。”
老者说道:“呸!呸!呸!你真的不把宝剑给我么?那你就饿死罢。”
尔黑仰头说道:“便是饿死,也不敢相赠。”
老者无奈,叹道:“也罢,那你给我磕十八个响头,我便给你一个饼吃。”
尔黑大怒。但又实在是饥饿难耐,便想道:“他一个老人家,便磕几个头也无妨。”想毕,说道:“好罢,磕头便磕头。”
老者愣了一下,便用树枝在地上又画了个饼,笑道:“你磕完十八个响头,这饼自然会变成真饼,你便有东西充饥了。”
尔黑也不答话,跪下便磕头,一连磕了十八个响头。抬头一看,只见眼前的饼果然变成了真的。
“哈哈哈哈。”尔黑抬头一看,只见眼前哪里还有什么老者?只有一个乳臭未干的光屁股小毛孩子!那孩子指着尔黑道:“你给我磕了十八个响头,笑死我了。”说完,便用脚踩了那饼几下,说道:“拿去吃罢。”
尔黑大怒,忙唤出“古时水”,喝道:“何处来的小孩,居然欺负到你爷爷头上。”
“我那里欺负你了,都是你自愿的。我可没勉强你。”小孩把树枝举到天上,一边转圈,一边说道。
“混帐!且吃我一剑。”说着,便拿剑像小孩儿砍去。那小孩不避不闪,只拿树枝一架。想那树枝也是宝物,竟是剑砍不断的。说时迟,那时快,小孩一脚早把尔黑踢翻在地。
尔黑哪里肯服?欲起来再战。还未起身,那小孩一脚又把他踢翻。就这样几次挣扎几次被踢翻,尔黑骂道:“爷爷今日栽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小孩用树枝指着他鼻子笑道:“杀你干嘛?吃你的饼去罢。”说完,便把树枝举到天上,边转圈边跑了。
尔黑眼睁睁地看他离去,也不敢去追。起身拍拍尘土,拿起那个饼,灰溜溜地走了。
刚走出岔路便看到尔白被老太婆追赶。尔黑被小孩欺负的怒气冲天,见老太婆赶来,不由分说,便一剑把她杀了。
尔白叹道:“若不是你,我命休矣。”
尔黑把饼分一半给尔白,道:“吃罢,虽然脏些,也是我十八个响头换来的呢。”
因又问尔白为何被追赶,尔白哪里好意思说,便支支吾吾胡乱说半途遇到妖怪之类。尔黑见他不说实情,也一笑置之了。
二精俱已疲惫不堪,吃完饼,倒头便睡去了。
朦朦胧胧中几声牛叫,二精睁眼一看,天已大白。
尔白揉揉眼睛,只见一个小牧童倒骑着一头牛缓缓向这边走来。那小牧童摇头晃脑地吹着一把横笛。笛声清脆嘹亮,将二精的睡意全部吹走了。
那头牛优哉游哉地走过来,下死狠地瞅了二精两眼,便“哞”地叫了一声将头转过去。
二白上前对那牧童说道:“这位小哥,请问前方是否有村落?”说着,拿眼看那牧童时,只见他长得十分清秀,头上扎着两个朝天辫,手里拿着一把横笛,牛背上放着一本打开了的书。
那牧童看着那本书,摇头晃脑地念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然后抬眼看了看尔白,笑道:“前方是我们村子,叫做‘三家村’,我的两位哥哥都在呢。”
“‘三家村’?敢问是哪三家?”
“村子里就我们兄弟三个,因此叫做‘三家村’,大哥住在‘黄鹤楼’上,二哥住在‘风雅阁’中,我跟我养的牛住在牛场里。”
尔白欲再问时,尔黑上前对牧童见礼道:“请问小哥可有吃的?饿杀我了。”
牧童从怀中取出一个葫芦,笑道:“这里面还有些杏花酒,你都喝了罢。我们都是神活,并不吃东西。”
尔黑接过葫芦来便往嘴里灌。
尔白因问道:“在下石尔白,请问小哥尊姓大名?欲往何处?”
“我叫牛三少,现在要骑牛去一千里外的‘杏花村’去打酒喝。”
“小哥倒骑着牛,这畜牲可认识路么?”
“怎么不认识?老牛识途的。”
尔黑已把酒喝光,还给牛三少,说道:“多谢小哥了,不过,你为何倒骑牛呢?”
“其实我也不是倒骑牛,只是万事回头看罢了。”牛三少笑道,“二位到我们村去罢,我走了。”说着,一拍牛屁股,那牛瞅了二精几眼,又缓缓上路,牛三少在牛背上又开始摇头晃脑地吹笛子。
尔黑眼见牛三少去的远了,便笑道:“那酒倒是好喝,只是腹中依然饥饿难耐。咱们去村子里看看去。”说着,拉着尔白便走。
走了不知多少步,果然见前方有个村子。村中央一大片绿草地,长着高高的绿草,一眼望不到边。猛然一阵野风吹来,将那草吹低,齐刷刷的现出几只牛来,尔黑数去,一共九只。那九只牛也像刚才那只一般瞅了他们一眼。
尔白看时,草地左边有个破旧的小阁子,右边远远的看到一座高楼。
尔黑也看到了那座高楼,便对尔白说道:“去那楼上看看去。”
不久便来到楼下,抬眼一看,那座楼虽不甚高,楼顶却有白云环绕,一派瑞气。忽然看到一只黄鹤悠闲地在白云之间穿来穿去。
二精便进楼去,只见楼内没有别的,只有满满一楼的书籍。一层一层登上楼去,每层皆是满满的书籍堆在那里。
上得楼顶,只见一位骨瘦如柴的老者在那里奋笔疾书,旁边放着一盆水,老者不时用手蘸蘸水,继续奋笔疾书。
尔白正欲上前见礼,那老者头也不抬说道:“来了。”
尔白大吃一惊,细看那老者时,更惊得说不出话来,那位抄书的老者眼睛竟是瞎的!慌忙上前见礼道:“在下石尔白,与兄弟石尔黑来到贵地,冒昧打扰,还望老先生见谅。”
“哦,来者皆是客,坐罢。老夫名叫文一大,乃是这黄鹤楼楼主。”
尔黑上前道:“这些书都是老先生手抄的么?”
“不相信么?是笑话老夫眼睛瞎么?我眼瞎,心可不瞎,有什么不能抄的?”
尔白笑道:“正是正是,不过老先生抄这天下的书籍做什么”
“你没听说过‘天下文章一大抄’么?我不抄谁抄?你抄?”
“不怕老先生笑话,我兄弟目不识丁。”
“什么?你说你们不识字么?快走快走,别站脏了我的地。”说着,起身便赶二精。
尔白见尔黑面有怒色,便示意他不可造次,忙拉着他向外走。方欲下楼,只见那文一大老先生说道:“回来。”
尔黑怒道:“赶我们走的是你,要我们回来的也是你,你到底要如何?不怕我们站脏了你的地么?”
文一大笑道:“你们当真一个字也不认识么?”
“实不相瞒,确实连‘丁’字也不认识。”尔白惭愧地说道。
只见那文一大敲着桌子道:“咦!好了。现在我欲收你们为徒,保你们一日之内满腹诗书。如何?应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尔白不发一言,尔黑冷笑道:“满腹诗书,便是似老先生一般了?还是算了罢。”说着,便拉着尔白要走,走到一半却又回来说道:“除了诗书,你可有别的吃的?”
文一大也不理他,沉思良久,笑道:“就这么说定,你们拜我为师。”只见他一走三跳的下楼去,二精在后面跟着。
只见他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一块红布,对着草地大叫一声,那九头牛看到红布,齐齐朝这边来,一时间地动山摇。文一大去路边的残墙上扯一把墙头草,一头牛喂了一口,那群牛便乖乖地立在那里,仿佛一群猫。
文一大转身对尔白说:“你速速去楼内取出我这些年抄的书,共分经史子集四部。算了罢,你也不知,我跟你一起去搬。”又转身对尔黑说:“你去草场上等着把牛身上的书取下来。”说着,便领尔白进楼去了。
尔黑见他如此,只得依言向草地走去。
尔黑在草地上等了许久,也不见牛来。远远望去,只见尔白与文一大进进出出忙个不停,不觉好笑。忽见草地旁边的小阁子,便信步走了过去。
走近阁子,只听得悠扬的琴声传了出来。
尔黑进去一看,只见一头小牛在阁子内手舞足蹈。一个中年男子坐在当地对牛弹琴。
尔黑不禁想笑,待那琴声停住,尔黑忙上前见礼道:“在下石尔黑……”
只见那男子和小牛齐齐瞅了他一眼。那男子缓缓说道:“你是来听我弹琴的么?”
“非也。先生对牛弹琴,如此高雅,在下消受不起。”
“大胆!你是不屑听我风二中弹的这曲高山流水么?美哉洋洋乎,吾之意在高山也;美哉汤汤乎,吾之意在流水也。”
尔黑笑道:“不敢不敢,只是在下腹中饥饿,可否……”
“你饿不饿关我何事?赶快出去,别打搅我弹琴。”
尔黑正欲发怒,只听得地动山摇,出去看时,只见一群牛向草场跑来,每头牛背上皆有许多书籍。
等牛来了,尔黑照文一大所言,将牛背上的书籍取下,放到草地上,那些牛便又向“黄鹤楼”跑去。
就这样前后无数次,尔黑看到九头牛身上都淋漓地滴下许多汗来。
忽然见尔白走了回来,笑道:“师父都跟我说了,只要我照做,便可以诗书满腹了。”
二黑冷笑道:“可都搬完了?”
“然也。把这些书放下,便全都搬完了。”
二精把牛背上的书放下,只见那群牛都到一旁去喘粗气,身上的汗哗哗地淌。
尔白笑道:“现在点火把这些书烧掉。”
尔黑惊道:“烧掉?”
“师父说烧掉这些书,除了灰烬之外,还会炼出枣子和几块玉。他说把那些枣子囫囵吞下去,便可以满腹诗书了,切不可吃那玉,是要有杀身之祸的。”
尔黑无奈,只好依他。一会便见几把熊熊大火冲天而起。
尔黑道:“真的可以么?饿死我了,我跟你一起吃那枣子罢。”
尔白从昨天起就只吃了半个饼,更是饥饿。于是二精便在一旁看那火。
那九头牛本来就累得满身大汗,被那火一烤,那汗变本加厉地流了出来,便齐齐地瞪了二精一眼。他们也不敢与那群牛对视。
不久一把火烧完,尔白看时,果然有一些枣子和几块玉在那灰烬里,便取出枣子来,递与尔黑一把,自己便开始囫囵吞枣。
不久便见尔黑呕吐连连。
“呸!呸!呸!比我怀里的狗屎还臭些,我宁可吃狗屎也不吃它!”
尔白吞下枣子,说道:“你咬枣子了么?”
“可不是,我一咬,便感觉到一团又粘又腻的比狗屎还臭的东西,呸!”
尔白心里一阵恶心,但为了满腹诗书,便又不管不顾地一个一个把那枣子吞下去。
尔黑不禁冷笑,但又饥肠辘辘。只听他忽然笑道:“好了,我有吃的了。”
说完便往那小阁子跑去。
风二中依然在对牛弹琴,头也不抬说道:“你又来听我弹琴了。终于体会到我‘高山流水’的妙处了罢。”
“把你这小牛给我吃。”不待风二中答言,尔黑抱起小牛便跑。
那风二中也不理,依然在那里弹琴。
尔白在那里囫囵吞枣,看到尔黑从阁子里抱出一头小牛来,正欲答言,只见那九头牛齐齐地向尔黑涌去,把尔黑围在中间。
尔黑把小牛放下,唤出“古时水”。虽说胆子大,但面对愤怒的一群牛,尔黑也禁不住打起冷战来。便大吼道:“别过来,别过来!”
尔白见不是事,想要帮尔黑,但那群牛把尔黑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想起“摇篮村”哪吒曾送他一根救命毫毛,便伸手取出救命毫毛,大叫一声。
那群牛回头看时,只见尔白拿一根红色的毫毛在那里哆嗦。牛见了红便发疯,于是那群牛便向尔白走来。当它们走到尔白面前时,忽然像见到鬼似的四散而逃了。尔白再看手上时,那根救命毫毛已经不知去向了。
尔黑惊魂未定,却笑对尔白说:“一毛退九牛,厉害厉害!我这个练武的倒退了一射之地。”
尔白犹在那里哆嗦,半晌说不出话。
眼见那几把火都已烧完,尔白居然把那枣子吃了大半。
“饿死我了,到底如何是好?你倒好,有枣子充饥。”尔黑叹道。
“给你吃你不吃,奈何?”
“打死也不吃,我吃狗屎也不吃它。”尔黑说道,“有了。”说完,便向‘黄鹤楼’奔去。
尔白正自纳闷,只见尔黑远远而来,怀中夹着一只黄鹤,手上端着一个盆子。
“好了,我就吃它了。”尔黑笑道,“你师父的盆子也被我抢来了。饿死我了,也就管不得那么多了。”
尔黑看看那些火把尽皆灭了,无法引火,便又向那阁子跑去。
风二中依然不抬头,说道:“又回来做什么?你要代替那头牛来听我弹琴么?”
尔黑笑道:“非也,这次是借先生琴一用。”
风二中抬起头来,惊讶地看了尔黑一眼道:“你也会弹琴么?弹一曲‘高山流水’我听听如何?”
“弹琴不会,流水我这里倒有。”说毕,唤出“古时水”来。
“既然不会弹琴,那么请罢。”
“在下欲借先生琴一用。”
“你可知我这把琴,乃是当年伏羲氏所作,传至尧舜,周文王周武王。后来俞伯牙所弹便是此琴,再后来嵇康临死之前所弹亦是此琴。焉能随便借与你。”
“在下不知这许多,如果今天一定要借呢?”
“你为何要借琴?”
“在下想要煮那黄鹤,缺少引火之物,因此想借这把琴来引引火。”
风二中勃然大怒道:“大胆狂徒!真真有辱斯文。我这把琴乃用上古凤凰栖息过的梧桐木所制,你居然用来点火,简直岂有此理!”
尔黑饥饿难耐,那管得了这许多,笑道:“梧桐木用来点火正合适,给我罢给我罢。”说完,便用“古时水”把那琴一劈两半。
风二中抱着那把琴哀哀欲绝,哭晕了过去。
尔黑对他作了一个揖,便抱着琴出去了。
到得草地上,只见到处都是焚书后的灰烬,中间夹杂着些玉和剩下的枣子。那几头牛在吃草,身上的汗已经少了好多。只是不见了尔白。尔黑拿起那只死掉的黄鹤,扔在盆子里。架起一个支架,便用那把伏羲氏用梧桐木制的琴,煮起那只鹤来。不久便闻得阵阵香气,尔黑垂涎三尺。
尔黑自吃那只鹤不提,且说尔白见尔黑进了阁子,便向“黄鹤楼”跑去。上得楼去,只见文一大依然在那里奋笔疾书,只是不见了身旁那个蘸手的盆子。
只见文一大放下笔,怒气冲冲地冲到尔白面前,下死狠抽了尔白一个耳光。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打不得你么?”
尔白无可辩驳,说道:“打得打得。”
“你那兄弟把我盆子抢去,还杀死了我“黄鹤楼”的黄鹤。没有了黄鹤,“黄鹤楼”还叫什么 “黄鹤楼”?你说你该不该打?“
尔白心想:“尔黑抢了你的东西,你打我还打出道理来了?”但又想自己已拜他为师,也不好说什么。
谁知文一大说道:“你想说是你兄弟抢了我的东西,我打你打得没有道理么?”
尔白正诧异自己想的怎么他都知道,不提防又挨了一个耳光。
“我问你,那些枣子都吃了么?”
“吃了一大半。”
“也罢了,这样也算是博学了。那些玉没碰罢?”
“师父叮嘱我不准吃,我岂敢吃?”
“不是不准你吃,想当年我师兄弟七个,六位师兄不听师父之言,把那些玉来吃了,便死的死,疯的疯。我只舔了一口,便瞎了眼。”
“敢问师父,这玉可是有毒么?”
文一大不回答,自言自语地道:“当年秦始皇焚书坑儒,我们的祖师爷便从那焚书坑里找出许多玉来吃了,还有一两颗枣子,那枣子也是鲜美异常,吃了之后便满腹诗书,锦心绣口。得了这个法门,后来便广收弟子,一代代传了下来。谁知一代不如一代,焚书之后虽然也会留下玉来,但可以消受得了的越来越少,大多数人吃了便非死即疯,只好吃那枣子。谁知那枣子也渐渐变了味道,咀嚼起来越来越臭,最后实在不堪下咽了,只好囫囵吞枣。这样虽然与先贤有天壤之别,但外人看来,倒也有模有样。”
尔白深深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
“这玉何尝有毒?只是后人没本事消受罢了。你万不可尝试,不然死了也不知道。其实也不必妄想,只囫囵吞几颗臭枣,便终生受用不尽了。对当年可以餐玉的先贤们,我们也只可以说高山仰止了。”
“徒弟记下了。”
“嗯,给我磕个头,去罢。”
尔白闷闷地回到草地上,只见尔黑还在那里大吃大嚼,盆边有些吃剩的骨头。
尔黑边吃边问:“要不要吃鹤肉?好吃的很。惹不起九头牛,还惹不起一只鹤么?你刚刚去哪里了?”
尔白接过一块鹤肉,说道:“去和我师父辞别。”说完,便去捡那些吃剩下的枣子,把它们放到怀里,以备将来充饥之用。忽然发现有一块红色的大玉与众不同,便顺手放到怀里。
回头看尔黑时,只见他把吃剩下的肉用没烧完的纸包起来揣到怀里,心想他也是以备将来充饥之用罢。
尔黑收拾停当,便跪下对着那堆骨头磕了一个头,又对着那把即将烧尽了的琴磕了一个头方起来。
“吃都吃了,还磕头做甚?”
“你不知道。我吃它是因为我快饿死了。不吃它,我便死,吃了它,我便活,因此只好吃它了。现在我饱了,便该给它磕个响头。”
尔白见他说得有理,也不去管他。忽见那即将熄灭的火星重新蔓延了起来,竟蔓延到草上了。二精忙去扑火,那九头牛并一头小牛本来事不关己,现在见火势渐大,怕引火烧身,也怕没了家园,便冲上来踏火。那群牛在那里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边出汗,便踏火,边恶狠狠地看他们。
二精不敢直视那群牛。
尔白道:“走罢,走罢,等它们灭了火,我们定会被踏死,我可没有救命毫毛了。”
尔黑忙道:“走罢走罢。”
二精忙踏着那草,迎着那风,飞也似的逃去。
身后是黄鹤的骨头,焚掉的书,烧掉的琴,以及一群忙忙乱乱灭火的牛。
后人改崔颢《黄鹤楼》诗叹曰:
昔人已吃黄鹤肉,
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熟不复返,
此楼千载冷飕飕。
熊熊几把焚书火,
乱乱一群出汗牛。
风雅文章何处是,
黄泉路上使人愁!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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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气薰人欲破禅,
心情其实过中年.
春来诗思何所似,
八节滩头上水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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