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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来北京之后的第一个秋天,我再一次去了上海。
陈唯毕了业,在他导师的公司里做事。他是学建筑的,人也长得跟楼房一样,那叫一个有板有眼。他是个很干净的男生,有双很好看的手 ------ 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指甲总是修得干净平整,掌纹清晰得好像他的大脑,永远那么有条有理。每当我第一次见到一个人时,我总是会最先注意到他的手。陈唯的手,是我见过的那么多双手里,最好看的一双。
高二那年秋天,陈唯是我的同桌。他不算是长相漂亮的那一类男生,但是很清爽很干净。跟我们大部分人不一样的是,他妈妈的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带着点女孩子的同情心,从一开始,我就对这个没有妈妈的男孩子很友好。陈唯似乎对我这种带了点怜悯的友善视而不见。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淡淡的,礼貌的,却让人永远也接近不了的。每天早晨,我都会比他早一点来到学校,然后把我们的课桌擦干净。当初秋早晨的太阳光洒在我刚刚擦过的课桌上时,我侧过脸,眯起眼睛,看着桌面上的水迹慢慢消退,渐渐不见,我的心里,总有着莫名的欣喜。我还喜欢秋天的下午,阳光透过窗外那棵巨大的梧桐树,照射在我们的书桌上。有风吹过,树叶抖动,书桌上的阳光也跟着荡漾起来,像一把碎金,洒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总喜欢伏在书桌上,侧过脸去看陈唯。他的侧面很好看,棱角分明。有时候他一眼瞥见我,就会微笑一下。他左边儿有一颗虎牙,笑的时候会露出一个小尖儿,带了点狡黠。那时候我会在心里觉得同他亲近了一些。这感觉让我觉得很满足。
有时候你会怀疑,时间这东西,是不是一个喜欢掠夺别人宝贝的强盗。23岁上的我再见到24岁的陈唯,他早已经不是那个总穿着白色校服,身上有淡淡的好闻的洗衣粉味的少年了。他穿了深色的风衣,带了点艺术家的气质;头发上打了发蜡,显得有些时尚;手里多了公文包,和一卷一卷的设计图纸。他带我去了那所大学的顶楼,那里有一口大钟。钟身上刻了很多人名。陈唯好看的手指在那上面移动,然后停在一个人的名字旁。他说,这是他的导师,建筑界的泰斗。他说,这口钟上刻满了这所学校培养出的优秀建筑师的名字。他的手指滑到了空白处,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他说:“董灵,你信不信?有一天我的名字会在这儿。”
我沉默的看着他,心下一片荒凉。半晌,我笑了笑。
“我一直相信你可以做到任何你想要做到的事情。一直以来,你比别人安静,比别人勤奋,比别人更加知道你要的是什么。”
我在心里面,默默地说:“而且你比别人,自私。”
陈唯还像17岁那时候,微微笑了一下。我又看见了那颗虎牙,在冲我探头探脑的。“算命的说,这颗牙会给我带来好运。” 17岁时的陈唯在放学的路上这么对我说,笑得疲倦却张狂。他的自律,他的谦恭,在那一刻无踪可循。那个少年,并非总是那么善于掩饰的。
去上海是陈唯邀请的,说是十一的上海气候很好,还有刚上市的阳澄湖大闸蟹。的确是上好的蟹,288一只,足有5两重。 吃饭的时候陈唯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听说陈荆也在北京?”
“他父亲是不是在北京有个项目?”
“我的导师,对这个项目挺有兴趣的。”
“过些日子我去一趟北京,会会老同学。哦,对,还有丁嘉逸,听说现在进了律师行了?挺不错的啊。怎么样你跟她还那么要好么?”
我张口结舌。
“陈唯,这顿饭,是你们设计院买单吧?”
陈唯一直看不起陈荆,这点很明显。高三那会儿篮球联赛,练习赛的时候在球场上陈唯跟陈荆有过一次冲突。刚转学来的陈荆把陈唯的手腕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陈唯一句话都没说就拾起衣服回班了。他连一句话都不屑于同陈荆说。
或许那会儿,他跟我一样,觉得陈荆就是一纨绔子弟吧。我远远跟着他回到了空无一人的教室,从饮水机里盛了凉水,走到他面前。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他默默的伸出胳膊。我低着头,替他擦洗着血迹。我不知道他的目光停在了什么地方。我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我怕他看到我在哭。
只不过几年的光景,却换了陈唯躲避着我的目光。他看着窗外,他在我面前抽了第一支烟。中华,多么恶俗无比的中华。他笑了笑,他说:
“董灵,你一直都这么聪明。”
“董灵,有时候人活着,糊涂一点会开心很多。”
陈唯,陈唯,原来你早已离我远去。
那晚上我们到底是喝多了。52度的五粮液我们两个人分了。我从来都不知道陈唯的酒量这么好,高中毕业的时候散伙饭他一杯都没喝。那天他的自行车就停在我的车旁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大家一哄而散的时候我站在他身边。他背对着我,弯腰开锁。我一直看着他推车走开,慢慢消失在夜幕中。我站在那里,任背后人声喧闹,突然朝他远去的那个方向,放声大喊:
“陈唯,再见!”
没有人搭理我,大家都喝高了。
他没喝酒,他一定听得到。
我背过身去,觉得脸上凉凉的。
“我导师答应我,拿到那个项目,交给我来做设计。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单独做项目,董灵你千万得帮我。”
陈唯送我回家的路上,语无伦次的对我说。
他靠在了我的身上,头发有点乱了。我低头看着他的侧脸,很想伸出手去抚摸一下。
下车的时候陈唯坚持要送我到酒店门口。“这么黑你一个人走多不好。”他摇摇晃晃的,却坚定不移地向前迈步。他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带着酒气对我说:“董灵你还记得我那时候总帮你把车从车棚里搬到教学楼下么?你每天一个人回家,一个女孩子家自己要小心。你都23岁了,你要懂得照顾自己。”打了一个酒嗝,他接着说:“遇上能够照顾你的人,你就好好把握。”
我一把拉住他,站定。我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我终于鼓足了勇气,说:“陈唯,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多年,一直都很想照顾你。以前我小,不懂得怎么对一个人好……”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陈唯挥了挥手:“我有什么好?我有什么好!我什么都没有,我跟谁都比不上!陈荆比我强多了,真的董灵,陈荆比我强多了。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就看上了我?呵呵,我有什么好?”
“等我像陈荆那样,开上大奔到处跑。不,不要大奔,就桑塔纳也行啊!等我在上海有了房有了车…… 我真不知道我要到什么时候才有那一天!董灵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那么聪明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背过身走了。
我发现我笑了。陈荆,陈唯说你比他强,他说你比他强多了。陈荆,你丫是不是在笑得满地打滚?我头一回发现,你丫原来这么牛!
我突然想起那次篮球赛结束后,我扔了一把指甲剪在陈荆的书桌上。第二天一早,陈荆一脸谄媚地把手伸到我面前,冲我嘿嘿乐着。我一脸厌恶地看着这厮,我说:
“我是叫你去自杀的。”
“靠!那你该给我把张小泉的剪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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