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学】人间(四)
所在版块:文学艺术 发贴时间:2005-03-08 17:30  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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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风,有着敏捷尖利的爪子,它从窗帘底下钻出来,融进暖气里,只是霎那间的事。但,还是有“邪风”这一说的----那些断断成不了大气候,但却日蚀月啃到人衰败的时候才来雪上加霜。林泥最初喜欢极了这种风的。在冬夜里,拥着一被窝子的温暖,把手指凑到窗户逢上,凉丝丝,像是一只黑蛇吐着鲜红的芯子,有种危险的快感。但她好久没有做这样的事情了。
在新加坡的窗户,向来都是大开着的,有风进来,兜满整个屋子,它们琐琐碎碎的,断断续续,很缺乏着野心和耐力,跟“邪”字半点都沾不上关系。但,肩膀痛的毛病确是在新加坡才严重起来的。最初以为真的是冬天里肩膀晒在外面被邪风缠上了。但,渐渐的,知道了学习的关系,总是伏在桌子上,肩头压了千斤----打游戏通宵达旦也是常有的事,但,人总是要上进的,生命的光阴,死也要死得其所。
晚饭吃了一点腊肠。在新加坡,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把腊肠同腐尸联想到一起,那个味道,相像极了,腐尸是那个味道么?虽然没尝过,但人是有着一种天生的笃定在里面的----一个红灯笼在漆黑的旷野里逛游,不用说,那是鬼故事。但冬天实在是可爱的,冬天的那种粗暴和任性需要用另一种殷实来抵抗,普通的饭菜在上桌的十分钟后就不大吸引人了,但那些刺激的,恶劣的东西:猪红,腊肠,高粱白,却给人一种回味深长的麻醉。北方的人,要整整几个月对着冬天,偶尔的小犯罪,便把自己推进梦的深渊了。
林泥咯咯的笑开了。没有什么特别好笑的,但却是笑了。像走夜路唱歌给自己壮胆,一个人寂寞久了,笑是笑,出于一种自救的本能,但,心里却是知道那荒唐的荒凉的。
源源被谭英抱进了他们的房间里。林泥霸占了源源的房间。源源根本就没有小床,她是从小就睡惯了一张拙拙壮壮的床。宝宝的时候占的是小小的一角---四平八稳的城墙上的一角角楼,现在,四分之一多一点,那四分之三的岁月在等着她成长。每个小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吧?----如果你稍微留一下心的话,妈妈会抱怨你曾是个夜哭郎,---抱怨是抱怨,但却是有着一种奇异的骄傲的,仿佛那哭是一种不平凡的先兆;当然,不哭,也是值得夸耀的,从小小的一个人儿,就有了一种安稳冷静的性子了。------父母是太天真了么?

因为暖气有点过分热烈,所以,窗凌花是见不到的。早晨的太阳带着冷意,但却是带着风情的,干燥沉静的景色就该配这样的阳光。,闹脾气应该是双方面的,一个冷一个热就不象话了,虽然吵起来的可能性很小,不过不吵架的恋人怎么称的上是恋人呢。------不好意思,林泥是看到父母吵到大的,最初也是很受伤害的。
“小泥,你起床了么?”谭英敲敲门进来,看到林泥把折好的被子叠放在床头:“你哥买油条去了,你去洗脸吧。”
“早,嫂子。源源呢?”
“在外面看电视呢----一天到晚的看。”
林泥笑笑,抱紧着肩膀出去,看到源源坐在沙发上,外面的阳光欢欢喜喜的跑进来,阳台上有盆一品红,仙女棒火花一样的叶子,火红火红的,“一品红,一品红”林泥暗暗的在心里想到:“红的一点都不知道矜持,做九品芝麻官的老婆比较好。”
门开了,林一航走进来:“开饭喽,源源叫小姑吃饭。”
源源的眼睛还挂在电视上,林一航又催了一声:“快去呀。”
“哥,我在厨房呢。”林泥把一撮辣椒粉撒进雪里红咸菜里:“嫂子,这样够了吧?”
谭英探过头来,伸手抓了一根放进嘴里,尝了一下味儿:“嗯,不错,可以了。”
吃过饭,谭英骑车带着源源先走了。林一航穿好羽绒服:“小泥,天气太冷,一下出去的话别逛太久。有事儿的话打我手机。午饭出来跟我一块去吃吧。”
林泥也忙着穿鞋子:“不用了,我去看同学。也不知道时间够不够。”
两个人在楼下分了手,林一航骑上了车,骑出老远又回过头:“你自己多看着车,小心点。”
林泥冲他猛摆了摆手,把围脖紧了紧。
昨天夜里接到刘勃的电话,声音袅袅的。显然长亮已经把她回来的消息传了出去。
刘勃当初是同年部最风光的一个人。学习好,人缘好,品德好,长得漂亮,早早的有了一种母仪天下牡丹花王的架势。林泥那时被秀云说成是柴胡,至于怎么个柴胡法也没深究,但大概就是那样了,丑丑的,晒干了,磨成粉末入药。林泥那时可是在心里嫉妒着刘勃的。时到今日,那种嫉妒都消散不了,虽然这些年遇到了远比嫉妒更可怕的东西,但,年少时的嫉妒,是出于自卑的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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