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学】片断
所在版块：文学艺术 发贴时间：2004-06-11 13:02  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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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2004年的6月，在H城到成都的火车上，在成都到九寨沟蜿蜒颠簸的山路上，在风景如画的九寨沟内，在成都回新加坡的飞机上，有一个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的阴郁的家伙。如果仔细留意一下，你会发现他总是一动不动地将迷离的视线投向窗外，虽然外边实在无可看的景色，甚至只是漆黑的夜色。如果不是偶尔一次的眨眼和不时深深的叹息，你可能会怀疑那是一座雕塑，或者是一具从某个医科学校偷跑出来的尸体标本。现在，这个行尸走肉的标本正直直地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有预谋的将自己沉溺于无边无际的忧郁中，然后开始沿着时间的轴线回溯，回溯。。。

太多的记忆片断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袭来，将我整个人包围，久久不散，直到我发现自己无法呼吸。我想我必须写下一些东西，作为一种压抑的释放，也对自己作个交待――虽然我根本不知道该对自己交代些什么。


一。

“别的我不知道，但我很清楚一点―――我们不合适。”

说出口的事实往往比其本身更为真实，虽然在很久以前我就对这一点了然于胸，可当它从你嘴中平静但充满坚定地说出时，我还是听到了自己心被撕裂的声音。原谅我多喝了两杯，原谅我还是惹你生气了，可除了酒精的麻醉能让我的感觉暂时迟钝，我真的找不到其他的救赎。

你别生气好吗？我最怕看你生气时的样子了，真的。


二。

“你为什么一直这么不高兴呢？”

我实在是提不起力气。因为从我们坐在学校的台阶上整理照片的那一刻起，我所有的神经都被那不期而至的伤感浸泡的软弱无力。当时我兴致冲冲地端详每一张照片里那总是笑意盈盈的脸，一个念头轻轻地闪过脑海，像一翎洁白纤细的鸟羽轻轻扫过――我要走了。

于是，就如此简单地，伤感的情绪不知从身体的哪个角落升起，在我来得及反应之前，遍布全身，肆意横冲。你注意到我一次又一次深深地呼吸了吗？你看到我将头深深地扎下去了吗？有那么一会儿，我真的无法呼吸，几近窒息。


三。

“想到这里，我悲伤的难以自禁。因为直子连爱都没有爱过我。”――《挪威的森林》

看到这句时，火车正自北向南奔驰在辽阔的华北平原，窗外是一望无际黄澄澄的麦田，等待自南向北的收割机来宿命地结束它们的生命。没有一丝风，恍惚间让人觉得置身于广袤的黄土高原。我逃避般地合上书，死死地闭上眼睛，脑海一片空白。。。渡边，渡边，你真的如此的确定吗？


四。

“我的对面坐着一个人，男的。披头散发，一双幽深而落寞的眸子，迷失在夜影里。。。列车进入午夜，那人扯出一个凄冽的笑，问着，你去哪儿。我低声说着，地狱”――《通往爱情的铁轨》

入夜，在浅浅地小睡了几个小时后，我被酸痛的脖子叫醒。掏出手机，2:35。在昏暗的灯光中，整节车厢的人都在以各种各样奇怪的姿势酣睡，偶尔传来几声鼾睡和火车撞击铁轨的响声。座位对面的女孩子将双腿摆放在男朋友的双膝，甜甜地睡着。

毫无睡意，于是我将头转向窗外，试图寻找一两盏远方村庄未熄的灯火。一张阴郁的脸出现在冰冷的车窗里，惺忪的双眼，因汗水而成绺的头发，有些凸现的颧骨。蓦然想起秦惑的这句话，我轻声地重复着：地狱。那张阴郁的脸扯出一些生硬的线条，苦笑。

我叹口气，转过头，目光落在车厢尾部上方红色的厕所标志。随处可见的那种简化了的男女标志，泛着淡红的光，在幽暗的氛围中有些显眼。是不是只有他们才能永远厮守，不离不弃？再次苦笑。

白痴！！！


五。

“你象一只飞来飞去的蝴蝶，在白雪飘飞的季节里摇曳。忘不了把你搂在怀里的感觉，比藏在心中那份火热更暖一些。”――《2002年的第一场雪》

车厢里响起刀郎沙哑的声音时，长途巴士正奔驰在四川的阿坝州境内时好时坏的柏油路上，偶尔巧妙地躲过昨晚因泥石流从山上冲下来拦在路中央的大石。路的左侧是奔腾不息的岷江，从都江堰市开始，它就一直和这条公路平行延伸，时而远离，时而逼近。可能因为昨晚下雨，江水显得很浑浊，黄河也不过如此吧。江水与我们的车逆向而驰，猛烈拍打江心偶尔突起的岩石，在某个漩涡出盘旋一番，然后奔流而下。

我突然想起前些年因车祸遇难的那对学长夫妇，也是在这条路上吧。我想象着车子突然失控，剧烈地撞坏路边的护栏，以一种类似跳水运动员的优美的姿势插入江心，然后慢慢被江水吞没。偶尔泛起几个大大的气泡，最终恢复平静。几十个生命就会如此简单的消逝，在最初的一两天，甚至没有人知道我们是出了车祸，直到浮肿了的尸身从江底浮起。我记起一句话：当你死去那一天，有没有人为你痛不欲生？

这种很奇怪的念头在回新的飞机上又一次出现。当时飞机穿越成都上空厚厚的云层，向一万米的高空攀升。飞机下方是千姿百态绵延不绝的白云，一动不动。在下午阳光的照射下，给人一种非常温暖的感觉。在这种温暖的感觉中，这个念头慢慢升起：如果一个人从这个高度自由落体而下，会是怎样的情形？双臂上举，双腿紧闭，整个身躯笔直如箭，速度由慢及快。飞速地垂直穿越一朵朵厚实的云絮时，周身被冰冷的湿气缠绕，那味道像在某个冬季充满浓浓雾气的早晨深吸的第一口空气。速度越来越快，身体开始燥热，火热，炙热，直至燃烧。。。在短短的几分钟内，生命以最快的速度还原为最初的模样――颗粒和气体。这或许是死亡最纯粹的样子吧。


六。

“康敏捧着一杯啤酒，眼睛在金黄的酒液后面眨了一眨。。。乔峰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康敏的眼泪缓缓地划过脸庞，从尖尖的下巴打落到玻璃杯里。”――《此间的少年》

我止住自己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时，飞机开始供应午餐。不是很漂亮的泰航空姐用很甜的笑容问：“Would you like something to drink?”“Beer, please.”，几乎未假思索。她从餐车中取出一罐Heineken，倒一半在一个漂亮的透明塑料杯中，然后将杯子和剩下的啤酒一起递过来。呷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的感觉真好。闲来无事，我端起杯子端详起里面金黄的液体。大量的气泡争先恐后地冲向液面，俨然一条条精致细小的珠子穿成的长链。

我想起康敏在装满啤酒的玻璃杯后那满含深意的眨眼，我想起一颗我或许永远无法忘却的晶莹泪珠，我想起江南那段打动过我无数次的话：“记忆是一种控制不住的事情，乔峰做梦听见康敏在宿舍对面的楼上唱歌，对面满是朦朦的雾气，醒来之后乔峰整整一个下午躺在床上仰面看着天花板。。。想到康敏的时候乔峰的心里是虚的，这个时候他才可以大概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有多深。而康敏已经是一个故事——故事，是一段过去的事。”

“Excuse me. Can I have another beer?”


尾声：

诚如此文开头所言，这篇东西只是想把一些记忆片断和曾经强烈刺激我神经线的一些情绪记录下来，权当为了一种纪念。在刚刚过去的几天里，它们太过经常地被唤醒。每次的苏醒，都让我整个身心彻彻底底地向某个无底的黑洞沉落下去；每次的沉落，都让我艰于呼吸，让我经历一种无法言名的空洞。我想，我需要的是一种改变，彻底的改变。在这种改变之前，就让我经历最后一次的沉沦，全身心投入。

昨晚和朋友聊天，朋友提醒我小心不要陷入颓废的资产阶级情调，我回之一笑。的确，略带忧伤的小资情绪总是让我无法抗拒。可我一直都明白，这种情绪只能建立在无忧的物质生活上。当生存开始成为一种紧迫的需求时，我或许再也没有心思去沉沦，去忧郁，去伤感。每当想到这些，就会有一种莫名的不舍与恐惧涌上心头。可是，这种状态正坚定地一步一步走来，无处躲避。

以朴树的一首《我爱你，再见》结束。

像命中注定一般
如火一样的那个夏天
撩人的夏日舞会
你跳向我的身边
lady shall we dance
在你说爱我的夜晚
真甜蜜啊
我爱你到永远

可哪儿有什么永远
是非爱恨已无须再辩
下一曲舞伴更换
失去的永不再返
你后悔了吗痛得想死去的夜晚
你原谅了吗爱你又把你伤害

为什么就这样地离开
为什么就不能相爱
一直到我们死去呢
都去了哪儿
所有爱和誓言
我流着泪的恋人啊
时光已将一切更改
当我慢慢忘记你的脸
让故事再发生吧
让我的人生充满遗憾

一切都不必重来
什么也无须更改
生活在继续
舞会从来不曾停止
一错再错的
这故事才精彩

感谢你啊
我勇敢的爱人
为了那醉人的夜晚
我们都满身的伤痕

我爱你啊
我寂寞的爱人
我毫无保留的爱过你
给我的永不会忘记
失去的我曾拥有多幸运
在你最美丽时
竟让我遇见你
于是便爱上你

我爱你，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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