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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下面讨论西方罗曼史和言情小说的帖子，去把手上关于‘罗曼史’的资料翻了一翻。晖兰姐说要从文学的角度来比，但是因为自己对西方古典音乐的浓厚兴趣和对西方文学知识的局限，看到‘罗曼史’三个字，首先想到的就是其作为中世纪叙事歌曲的含义。下面就从这里说开去。
西方的‘罗曼史’（Romance）的起源于中世纪的法国，属于世俗音乐的单声部歌曲，歌词内容基本上是骑士冒险、戏剧和爱情。所以罗曼史基本上也就是配乐的骑士文学。应该注意的一点就是，那些风花雪月的歌词，起先也都是次要情节，重要的情节是骑士们如何打拼如何勇猛*然后*虏获美人芳心。。直到差不多13世纪，法国南部普罗旺斯（这个地名看起来很熟悉吧。。:)）地区‘游吟诗人’（troubadour）的创作，才开始代替原先北部‘吟唱诗人’（trouveres）的壮举歌颂，开始表现一种超越肉欲的‘情欲’，对象通常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情人（骑士）照例是尊重而谦恭地从远处仰慕她，满足于为他心中的爱人受苦。
和一般言情小说所注重的故事性戏剧性相比，这种歌词更注重的是细腻的刻画、气氛的渲染，更多的景色描写、暗示和比喻，反而不怎么注意交待风流韵事的前因后果。
以下是从人民音乐出版社的《西方音乐史》一书中摘录的一首12世纪末期法国罗曼史的头二节歌词，大家可以拿来和琼瑶的言情小说作个比较:)
Can vei la lauzeta mover
我看见云雀扑打着翅膀，
de ioi sas alas contral rai
欢快地迎着太阳的光辉，
que s'oblid e.s laissa chazer
内心欣喜若狂。
Per la dousor c'al cor li vai
上下翩跹，心迷神醉，
ai! tan grans enveya menve
啊，对他们我多么妒嫉，
de cui qu'eu veya Jauzion
他们沉浸在欢乐之中，
meravilhas ai, car desse
我无比惊奇的是，
lo cor de dezirer no.m fon.
我的心竟未立刻为情欲消融。
Ai, las! tan cuidava saber
啊，我以为自己多么理解爱情，
d'amor, e tan petit en sai
但实在对它一无所知；
car ea d'amar no.mposc tener
我苦恋着一位夫人，
celeis don ia pro non aura
她却绝不会同情我的单相思。
Tout m'a mo cor, e tout m'a me
我的心和我的一切都被她带走，
e se mezeis e tot lo mon
还带走她自己和整个世界；
e can sem tolc, nom laisset re
她离我而去，我已一无所有，
mas dezirer e cor volon
空怀向往和满腔眷恋。
押韵是每节8行，ababcdcd。
感觉这些乍眼一看如同莎士比亚十四行诗般的文字，只能作为小说某个章节里的抒情片断，而不是小说。当时比较可以称的上是小说的是一种叫做‘牧歌’（pastourelle）的体裁，主角大抵总是骑士和*牧羊女*啊。。
原本简单的歌词韵文如何发展成为长篇小说式的散文体，恐怕是因为到14、15世纪的时候，对罗曼史的要求增加，吟唱的诗人们毕竟精力有限，再加上印刷术，使得故事可以被方便地记录下来供人阅读所致。这时的罗曼史因为篇幅加长，感觉已经从早期的幻想式（诗人们自己编的故事）往写实的方向发展了。但是毕竟脱不出‘骑士、冒险、英雄、美人’的圈子。这方面我读得不多，可以想到的著名例子大概也就包括以下几个：
- 亚瑟王和他的圆桌骑士（英国）
- 查里曼大帝和他的游侠骑士（法国的亚瑟王）
- 堂罗德里戈，即著名的‘熙德’（西班牙）
- 齐格弗利德和布伦希尔德，‘指环’传说（德国和北欧地区）（不是魔戒哦。。）
骑士文学在16、17世纪时随着骑士制度的瓦解，已经逐渐衰落（堂吉诃德，堂吉诃德。。），但是romance这个字，却被人沿用来指这些骑士故事里的爱情传说（毕竟后期骑士文学是越来越恋爱热了。。），也有人开始使用这些古旧的传说来编写新的故事（戏说风之初始？？）。不过现在为什么骑士们的英雄业绩没有像这些文字本来所意愿的那样流传下来，反而是爱情情节了呢。。恐怕是和宗教有关。。骑士文学里的男主角们大抵是虔诚的基督徒，丰功伟绩就是杀退摩尔人（阿拉伯的穆斯林）。。这个属于敏感题材。。
应该注意的是这个时候在西班牙开始风行一种所谓的‘田园罗曼史’（pastoral romance），自然是从早期的‘牧歌’流传下来的，不过因为是*印刷*的书本故事，所以大受小姐太太们的欢迎。。（嗯嗯。。嗯）
至于现代西方罗曼史，当然已经不是这种骑士罗曼史了。。所以我的感觉是如果罗曼史指的只是爱情小说的话，无所谓谁是谁的渊源；如果是指它本来的属意，那么罗曼史只是历史上一个随着社会制度而起落的文学现象。当代言情小说的起源，顶多可以追溯到17世纪的‘田园罗曼史’了吧。。
顺便废话一句，romance从歌词向小说发展之后，真正继承了romance韵文诗歌传统的纯爱情文学，恐怕还是19世纪德国抒情圣手海涅的诗集《罗曼采罗》（Romanzero）。我是粉喜欢海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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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rtue is like a rich stone, best plain set.
-------------- F. Bacon, 'Of Beau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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