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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滑过的景物呈现着一种凝重的色彩, 家的画面一点点映如眼帘, 而心中却少了第一次归家时的那种澎湃, 一切都只是谈谈的感觉. 我看着窗外, 心里静得如湖水. 但脸上却抑制不住地挂着浅浅的笑. 回家, 毕竟是值得庆幸的, 在外飘泊的伤痕累累的心被故乡的色彩温柔地抚慰着, 那是一种阔别以久的情愫.
鸣啸着的火车驶进了车站, 我靠着车窗, 站台上始终如一地站着那些或送行或接站的人群,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不一样的. 欣喜的, 惆怅的, 深情的, 伤感的, 演绎着这个城市中现代人不同的离别与重逢. 我比妈妈先一步拖着行李跳下了火车, 一眼就看见了面前笑盈盈的爸爸. 相间的喜悦自然不必多加形容, 爸爸疼惜地拍拍我的头: “长高了啊.” 然后一家三口并肩随着人流走出这每天承载着人们欢喜与悲伤的车站. 我歪过头看着父母, 不禁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一家团聚, 多和谐的场面啊.
爸爸驾着车驶向家的方向. 我听着父母久别后的畅谈, 心里不禁有些羡慕. 随着时间的飞逝, 他们之间那曾经有温度的爱情早已转化成了一种有浓度的亲情, 似乎成了永远分不开的整体, 无论近在眼前还是咫尺天涯, 一个人的心里总是包含了对自己另一半的幸福的承诺, 应该是一种很令人满足的感觉吧?
我胡思乱想着, 透过淡蓝色的车窗, 我开始仔细地打量家乡的样子, 显然地, 她比我上次归来时变得更加动人了, 当然是这个城市的人细心呵护的结果. 长长的柏油路似乎能带着车辆跑到天边, 现代化的建筑矗立在路边闪现着她们傲人的身姿, 而人行道两边竟也富有情调地栽了一排法国梧桐, 给人以更多遐想的空间. 但惟独没有变的是城市上空那片云, 它永远是灰蒙蒙的, 那是属于北方的颜色. 就连太阳出来的时候周围也只有那淡黄的色调, 这里的天空永远不会象新加坡那样晴朗, 这里的城市也永远无法象狮城那样充满色彩. 但, 我是属于这里的人.
回到家稍稍休息了一下我就告诉父母我要出门, 因为我回家的其中一个目的是为了要寻找回忆, 而在回家的第一天, 这个周末的清晨, 我渴望在这个城市中摸索到一些过去的影子, 尽管我知道永远沉溺在回忆里的人是看不到未来的.
我静静地走在那条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街道, 那是我原来每天上学的必经之路. 脚下踏着蓝色与红色的方砖, 步履却似乎越发显得沉重. 这地砖已经铺上去很久了, 一些地方已经残破有了断痕, 它们随着年代渐渐老去, 但它们也同样拥有自己的故事, 不同的是,它们的故事需要我们这些城市人来演绎. 路上一些骑着单车的中学生从我身边闪过, 把笑声撒了一路, 我有些嫉妒地看着他们, 如果生活就永远这么简单这么自由充满欢笑该多好! 我猛然发现他们像级了从前的我, 但我找不到我的模样, 因为我只属于现在的生活了.
这条熟悉的路终于把我带到了那个曾经让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我的中学. 学校依然是学校, 几十年不变地立在路边, 而每年的夏天它总会送走一批纯真的笑脸, 只留下我们去体会那种物事人非的沧桑. 我走到校门口, 抚摸着那紫红色的大理石校门, 上面的浮尘被风一吹就散了, 光洁的表面还能照出人影. 想到曾经有一个夏天我同朋友也在这里分别, 恍惚间, 那已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这个校门不知目睹了多少人的悲欢离合,看到过昔日的同窗在这里抱头痛哭, 当时可以没有任何感触, 然而远距离地穿透时空去回味那一刹那时, 眼泪是从心里涌上的. 我们的友情爱情每天在这个学校中上演着, 不顾结果, 不计较付出, 求的只是那一分刻骨铭心的感觉. 我们已走过了那纯粹的做梦的年纪, 却在路上留下了浅浅的脚印. 只是, 一切的感触都已成了久违的事:
岁月不留人无论海誓山盟有多深
你我也苍老连模样都记不清
只有你的小东西还藏在我的日记本里
刻着两颗心的红叶
那是我的青春纪念
------------高晓松<久违的事>
我打了一个电话给明, 回忆当然少不了曾经心中的主角. 明是我的初恋, 我们的相聚和别离一样不清不明, 我曾经怨恨他没有原因的分手, 因为毕竟是曾经真爱过的人, 信誓旦旦的诺言总在那个时候回荡在耳边, 但在慢慢长大以后也逐渐将那份感情看得愈加释然, 年轻时的爱情本来就是多变的, 誓言与承诺只存在于言出的那一刻空气中, 凝结了一切的情愫的空气. 最后, 爱也好, 被爱也好, 诺言也好, 分离也好. 不管谁欠过谁, 都在逐渐远离的记忆中渐渐还清. 青春时的爱恋如流星一般, 只在转瞬之间滑过天际, 却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然后, 我们就把那些记忆封存, 不再去触碰, 因为已没有意义. 人应当珍惜现在, 如今的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 还能感慨那曾经的过往是值得纪念的, 那么都是好的.
明接到我的电话十分意外, 但仍然说他会尽快赶来. 我走进学校对面的一家冷饮店里, 要了一杯柠檬茶, 慢慢打发时间. 我喜欢喝柠檬茶, 因为柠檬象年轻时的爱情, 酸酸的, 心酸的. 我用吸管翻动着冰快, 冰块碰撞着玻璃发出轻灵的声音, 是那么真实不加掩饰的声音, 像年轻时的自己.
有人说当你能从柠檬中吃出甜味的时候, 你的爱情就来了. 但柠檬怎么会是甜的呢? 除非在你心中有爱的时候, 那心里漫溢出的甜蜜才会中和了柠檬的酸度, 有爱的世界, 什么都是带着回味的甜. 只是, 当爱情过后, 那成倍的甜蜜会变成等同的苦涩, 正如有多少快乐就会有多少难过, 这个世界总是公正的. 明走进来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虽然一年没有见面, 但他脸庞清晰的轮廓总是那么明显地出现在我面前的人群中. 明高了一点, 三年前意气风发的笑容已被一脸的英气与稳重所取代, 散发出一种无可抗拒的成熟韵味. 我看着明, 心里突然有一种淡淡的伤感, 一种说不清的情愫, 眼前仿佛像放电影一样闪过一个个动人的画面. 我知道, 那是回忆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 明才认出一直坐在那里看着他傻笑的我, 他的脸上马上现出我曾经再熟悉不过的表情, 明笑着走到我身边, 拉了一下我齐肩的头发, 打趣地说: “终于肯做淑女了? 害我都认不出你.” “当然,” 我冲他眨眨眼睛, “否则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和明讲话就是有这点好处, 我总能拥有最轻松的心情而且完全不会顾忌什么.
我们并肩走进学校, 校园里的一切似乎和两年前没有什么变化. 那天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风很大, 很肆意地吹拂着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天空有大片大片盛开的云朵, 一场美丽的盛开, 被风带来, 然后带走. 最后留下一整个天空寂静的幽蓝. 我站在银杏树下, 仔细地打量着这个曾经让我们纯真地撒野和疯狂, 热烈地爱,真实地痛的地方. 记忆总在泪水里划落，远离成为一段生活历程的句号. 我转过身, 看到明已不在身边, 他奔向篮球场, 一个助跑再高高地跳起去把篮板拍出很大的声响, 然后又笑盈盈地跑回我身边, 那毫不做作的笑脸, 那篮球场上他颀长的身形曾经深刻定格在我的回忆.
“ 我记得那个时候每次体育课上你们都会坐在这棵银杏树下看我们打球.” 原来明的回忆也不是空白.
“ 对啊, 你们每次都为一个犯规动作吵的不可开交, 但不到两节课的时间就又勾肩搭背地跑到球场上去. 我那时候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男孩子就可以那么宽容彼此.”
“ 还记得中学最后一年的篮球比赛吗? 我们班得了第一, 大家全都抱在一起哭, 老师还把那个场面用摄像机录下来, 后来我们才发现, 当时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那么真实.”
“可是无论我们怎么努力, 想用影音或者文字把那些时刻确切地记录下来, 都只是留住了一个影子. 回忆是永远没办法重现的.” 我的眼眶已经有点湿润.
“想哭吗? 肩膀借你靠.” 明觉察出了我声音中的哽咽.
我靠在明的肩上, 但却没有了眼泪. 我曾经幻想有这样一个时刻在喜欢的人的面前尽情地宣泄自己的情绪. 但此刻我没有丝毫的激动, 心情象泛着涟漪的湖水. 我们就那样坐在那里, 周围静的能衬出彼此呼吸的声音. 我们一句话也不说, 就那样坐着, 我在回忆, 我想他也一定在回忆, 这个校园承载了我们太多的欢笑与泪水. 年轻的人群，把所有的真挚都刻在这一方土地，哪怕是最忧伤的记忆，在回首的时候，都变成了最美的电影画面。
青春的气息，挥洒在天际, 回家, 我找到了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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