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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圆月升起来了。。。
太阳的最后几丝光影里，浅到了几乎是透明苍白的月亮。月、泠。夺取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名字时，这有些凉薄的二字，是否就预示了今天的结局？
黄妍无言地站在那对父女的旁边，略微卷曲的长发在黄昏的残晖里垂落下来，他们三人，被拖出长长的影子，像是些理不清的落寞。地上的血也被映得暗淡了，变冷，变凝固，就是这样的结局。
太阳沉没后的这里，安静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黑暗的，肮脏的，有灵气的地方。。。
想要越过两界的，都没有好结局。张雯丽疲惫地闭上眼睛。
“小妍，你。。。”封曜没想到会误伤了人，更疑惑黄妍的出手，“你怎么突然过去？”
黄妍慢慢回头面对他，眼里是后悔，落寞，和失望。
“封曜，我们做得不对。。。”她摇摇头，“无论是为了救人，还是为了什么别的原因，都不该这样随意就伤害了别人。。。”
封曜也收起了一贯的笑容：“小妍，你不要滥用你的同情心。”
“我滥用？是你太无情了。。。。”黄妍低笑了一声，“你一直都是无情的。。。是我错了。”
“你到底要我怎样？！不拿回原魔印，青禹就要死了！”
“可是，你拿回去，那么这小姑娘，池月泠就会死了。”黄妍平静地说。
“不错。但。。。”
黄妍打断他：“但是，他们是无辜的！封曜，你不会理解的。。。”
“是的，所有人都是无辜的，都有苦衷。小妍，你为什么不明白呢？我也有我想救的人，我重视的人啊！”
青禹。。。一直漠然听他们争吵的汤小蛾叹了口气，正要站起身来。张雯丽拉住他：“你要去干吗。。。？”
汤小蛾看看她，心里也不知道自己想过去干吗。黄妍没有错，封曜也没有错。。。也许，这世界就是如此。就是如此罢了。
张雯丽脸上的血迹将她的容貌映得很艳，她轻轻说：“我不要你去帮池老师的女儿。。。你就在这里陪着我。。。我不该骂走你。。。好不好？”
“你在说什么啊？”汤小蛾皱眉。
“我不要她得逞。。。为什么，她就可以做人类。。为什么她能进来，而我出不去。。？”
张雯丽紧紧拉着不让他走，唇畔有种固执的意味。
黄妍护在池老师父女前面，沉静地对封曜说：“曜，放过他们吧。。。假如你不愿意，我们就只有一战了。。。”她有些怅然地笑了笑，“我，没有你认为的那么洒脱。。。”
“曜。。。我是爱你的。可是我更理解这种，只想过着平凡的，人类的日子，藏起自己的力量，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
封曜静立着，俊挺的身影如今有些孤寂。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说爱他的女人，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光影都淡了下去，圆月变得亮起来。第一束满月的光华突然洒了下来时，一直俯在池老师尸体上抽泣的池月泠，突然一震，抬起了头。
她脸上有丝茫然的神情，眼眸变成了金黄色，定定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黄妍的背影。
所有人都对她突然的动作有些怔愣，直到鲜血从黄妍的胸口喷射而出，一只纤细的手臂从她的身体里刺穿出来，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她要杀黄妍！
“小妍！！”一声不置信的大吼，封曜脸色惨白，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一把接住倒下的黄妍。
张雯丽也被这变故惊呆了。
汤小蛾在最初的愣怔过后，向池月泠发出了攻击。暗红的火焰，裹着银光，呼啸而去。
不对劲。池月泠不对劲。
她的力量一下子强大了许多。她纤秀的身影笼罩在银白的月华下，金色的眸子突然绽放出光芒，将小蛾的火焰，封曜的蓝冰，都挡得粉碎。
“封曜，你带着阿澜姐闪开，这是原魔印的力量！”汤小蛾镇定地说，“只有我来。”
池月泠站起身来，却被父亲的尸体绊了一下，她茫然地低头看了一会，眼中的光芒稍微收敛了几分。
她看着手上的鲜血，有些清醒了，“活该。。。谁要你们来假惺惺。。。”
她恶狠狠地对他们大吼：“滚！！！滚出我和爸爸的生活！！滚开！！”
池月泠抱起父亲，如一缕轻烟般向空中隐去，依稀听到她说：“爸爸，今天是满月了。。我要救你。。。我要救你。。。”
（30)
暗下来的天色，更映得满月的妖冷。
“我去追。”汤小蛾甩开张雯丽的手，紧追着池月泠而去，是回学校的方向。她。。。是想借助原魔印来救治父亲吧。。傻瓜，池老师已经死了啊。。。
张雯丽被留在那里，封曜连看也不看她，只是拼命摇晃着黄妍：“小妍，小妍！你坚持住！我会救你的！”
黄妍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容：“骗人。。。原魔印的力量，我挺不过去的。。。”
“别胡说。。。”封曜的声音有些发抖，说着他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池月泠。。。她也很可怜啊。。。”黄妍轻声说道，“我和她一样，都没有好结局。。。曜，也许你是对的，再怎么假装是人，都是假的啊。。。”
封曜心揪紧起来：“小妍，不要沮丧，我再也不说那些话了。”
“没关系。。。你并不爱我，而我现在，也不爱你了。。。”黄妍闭上眼，平静地对着空气说：“我知道你一直跟着我。。。地嵘。。。送我最后一程吧。。。”
那白色的影子，静静地，顺从地，在她的身后抱起了她。封曜伸手，却什么也没抓住。
他咬牙：“小妍，回来！”
“曜。。。再见了。。。”
你应该是个自由自在去飞的人。。。或许我不该跟你来的。。。
想做人的我们，都没有好结局啊。。。
可是，我不后悔呢。。。
。。。
风声在耳边呼啸着，清冷的夜晚，悄然地掩埋了生死。两旁的景物如烟般往后飞退，一前一后两道影子，紧紧相随在朦胧的月华里。
金黄的银杏静立在夜色里，又被月光铺上一层凉意。
池月泠抱着父亲，降落在地。
“你醒醒吧，池老师已经死了，你救不回他的。”汤小蛾来的很快，浮在半空对她说。
“不。。。爸爸没有死，你看，月圆了，那块古玉会涌出很多很多力量。。。会很漂亮哦。。。就可以救活爸爸。。。赔上所有人的性命，我都不在乎。。。”
这样甜美纯净，娓娓道来的声音，让汤小蛾愣住。她怎么了？怎么突然像个孩子似的。。。刚刚还那样疯狂。
她好像神智不清了。汤小蛾面沉如水，冷静地打量池月泠。她的眼眸中的金色在回到银杏树旁后，变得更加明显， 可她的眼神是茫然的，没有焦距，嘴角还有一丝恬淡的笑意。
她抱着池老师已冷掉的尸体，不顾手上未干的血迹，只是用小孩子般纯净的声音说着；“爸爸，你马上就会醒过来了。。。”
汤小蛾被这稍稍诡异的一幕弄得进退不是。
月亮升到了天的中央。突然，月光仿佛凝聚成了一束，被银杏吸了下来。周围都暗了，只有这片土地，发着银白的微光。
这些光芒，是那样的美，纯净，和安宁。仿佛有微小的银白气泡在空气中飞舞。银杏树在风中轻轻摆动，把那些银色的小泡泡都吸了进去。。。
池月泠无意识地抬起双手，只见她周围出现了一个暗金的光晕，越来越亮，最后，在她的胸前，出现了一块温润的古玉，被淡淡的光芒包含着。
原魔印居然被她藏在身体里。。。汤小蛾似乎也被那力量所感染，觉得浑身轻起来。他喃喃自语：“想不到。。。在魔界代表着破坏的东西，到了人界，却可以是这样的纯净。。。”
也许，池月泠，抑或是这棵银杏，给它带来了改变也说不定。。。
也许，自己在这场争夺中是扮演着坏人的角色。。。
青禹，如果你知道了，可能又会哭吧。。。
“爸爸，你看。。。漂亮吧。以前怕你害怕，从来没有给你看过。。。来，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爸爸。。。你为什么不理我呢。。。？”
池月泠仍然用恬静的声音说着。
她失去控制了。。。是了，原魔印毕竟还是个有很强自主意识的东西。她不能接受父亲的死亡，心志已经混乱。此时的满月，正是原魔印感应最强的时候。她反而失去清醒的意识了。。。
汤小蛾有些黯然。她这样，要好受些吧？
“池月泠，你父亲死了。他听不到你在说什么。”汤小蛾下定决心，缓缓移到她面前。
池月泠一震，迷茫地看他一眼。“滚开。”她任性地挥手。
“他死了。你仔细看。”汤小蛾挡住她的攻击。
“我不信。。。”
“他死了。。。你看，那么多血，你救不回他了。”汤小蛾耐心地说。
血。。。？池月泠缓缓低头，凝视着浑身是血的父亲。她周围的光晕黯淡下来。
也许我是有些卑鄙地在给自己找借口，可是，你独自活着，也不快乐吧。汤小蛾清秀的脸上也有一丝悲哀，将手掌慢慢伸到古玉的上方，轻轻收紧了手指。
只有我，才是它的载体啊。
嗤的一声巨响，原魔印的光芒暴长，被抽离了池月泠的胸前。她身体重重一震，歪倒在父亲身上。小小的古玉在汤小蛾手中旋转，光环逐渐减弱了，最终停了下来。
“对不起。”汤小蛾黯然地看着已经开始变得透明的女孩。她是真的爱她的父亲吧？这样奇特的妖怪。。。可是，世上的事就是如此啊。总有人得死去的。。。
随着原魔印的抽离，池月泠渐渐恢复了神智，她凝视自己快要消失的身体半晌，悲伤地看了汤小蛾一眼，爬过去抱住了父亲的尸体。
最后一点光芒就快消失了，她抱着父亲，用仅剩的力气隐没在银杏树下。。。
* * *
你常说世事都没有结局
互相取暖还是会孤独死去
有时候我痴人笑傻
有时候你莫名感伤
只是想想罢了
我们又去得了哪里
如果我爱过你的话
我是说如果
那么是一杯寂寞半勺微笑三把沉默两滴泪水
点上火 小声说忘了吧
* * *
。。。
白毛衣的女生从清晨就站在这里。早上清冷的阳光，从树木的缝隙中丝丝缕缕洒下来。把她脸上的伤痕，和丝缎般的长发，都映成金色。
纵然昨夜掩埋过生死，今日的阳光也不减灿烂一分。
恍然如梦呵。。。
“雯丽！你怎么站在这里发呆？”
“是小嘉啊。。。”女生淡淡回头。
“是我啊！咦～～？雯丽你看！这树怎么了？”
她和她一起望去，破碎的阳光里，高大的银杏落了一地的叶子，已经枯萎了。。。
（太阳峡谷 ―― 原魔之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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