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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告诉我你的事，我就告诉你。
小蛾微眯了一下眼：“我不喜欢有人和我讲条件。”
张雯丽心一狠说：“那我也没有责任给你说。你岂不是在利用我？”
利用她？ 小蛾皱起眉头。他很少仔细想过这些脑筋转弯的问题。他朋友很少，做事也直接，他真搞不懂人类心里的各种念头。
他淡淡地说：“你要这样想我也无可奈何。本来既然你知道一些东西，举手之劳有何难？况且， 我不懂你要知道我的什么事。”
张雯丽无言地想， 我只是想知道多了解你一点，却被这冷淡的人看作无理蛮缠的女人。她心中一痛。他根本就没在乎过自己。果然是这样的，如果不是自己的木锁有异，他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也许就和倒地的林子甜和胡海芬一起，被封曜招来的幽灵入侵，成为他们找寻某个东西的助手或工具。
这短短一天她却仿佛经历了许多。从开学见到小蛾她就注意他；慢慢感应到他非凡人，她又对他起了更大的好奇和喜欢；那夜银杏树下跟着他，也是找借口和他相识，她一早就打定主意是妖是魔，自己都要走上一回。谁知，神魔竟是这样的。
她最早以为会像小说或漫画里，经历有惊无险的各种事，最后有那样瑰丽梦幻的感情。或者会去奇妙的异世界，过如梦的另一种生活。而事实竟都不是这样的。并不是人类认识了一个魔或者妖，就可以和他们一样。比如自己，仍然连爬一棵树都很困难。
眼前的这个少年，更给她浇了一盆冰水。他不在意她！不会关心她！她现在好冷，他也不会想到分一件外套给她。他只是需要她帮忙。帮忙之后呢？他是不是就会消失不见了，然后彻底忘记她这个人。他们的相遇，都是她自己在一相情愿的欢喜。最后也许就不再有什么交集。
最悲哀的是，就这样短短的时间，她已经喜欢上他。喜欢上他沉思的样子，不带感情的语气，还有双手插在风衣里，或是把垂落额前的头发懒懒拨开，都让她慢慢陷下去。小时风水师的爸爸给她算命，命中无姻缘，注定孤身一世。是否现在就是验证这一切的开始？
张雯丽心中凄苦。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有些骄傲，有些任性的少女。
此时小蛾见她脸容黯淡，不禁一怔。他并不知女孩子心中诸多曲绕，何况他并无喜欢任何人的经验。即使是这次拿回原魔印解救青禹，他心中也只是把她当做从小的好友。
见张雯丽这样，他认为是自己吓到她了，便说：“我没有恶意。是因为我们也没有太多时间了。”他顿了一下，“我并不习惯述说，何况我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张雯丽咬着唇发呆，眼中似乎有泪光打转：“你不喜欢我。”
小蛾第一次感到没办法。按以往，他不会和人类有任何交集的。也许从水杉树下救她开始，他其实对张雯丽的感观已改变了许多，从一开始惊讶于她的大胆和执著，到潜意识里开始接受她作为一个人界的朋友。可是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喜欢是什么？他想转身离去，偏偏又犹豫起来。
“别哭。”小蛾扒扒头发，“喜欢或是不喜欢谁， 我很少想这样的问题。。。世界太大了，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想。”他顿了一下，“张雯丽，你想过人类为什么活着吗？”
张雯丽抹干眼泪，急急地说：“有的，我想过的。”她抬头看看小蛾，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可是我不知道。我。。。觉得自己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周围的人都不大理解我，包括爸爸。。。。上天既然给了我殊于常人的能力，我应该就有责任利用它。可是。。。人间并不能给我答案啊，我从小就想离开这里。答案一定在人界以外，是吗？”
“如果。。。如果我帮你，你会带我去你的世界吗？”张雯丽希冀地说，“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我不会给你惹麻烦。。。我。。。”
“你知道我常常想什么吗?”小蛾打断她。张雯丽摇摇头。
他泛起一丝自嘲的笑意：“。。。我常常想, 魔又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呢?。。。”
魔又是为了什么活着呢？
我们都有同样的问题，就像爬到一座山的顶端，却发现那远远不是尽头。或者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扇门，打开它， 发现后面依然是门，无穷无尽。
“张雯丽，有些问题永远没有答案。 永远没有，你知道么？魔和人一样，过着野心，争斗，利欲，琐碎的生活。我被这样的生活已经弄得心力交瘁了。魔界也好， 人界也好，都只是汪洋中的一个小岛。在我们之外，我们的理解之外， 一定还有其他更强大的东西。”
张雯丽默默无语。
小蛾接着说：“其实， 本质上我们是一样的。你属于人界，我属于魔界，不可能有交集， 将来也不会有。即使我带你走，你这样脆弱的人类，又如何活下去呢？你也许不知道，魔界有种鸟,叫赤靡，它有一根五彩的羽毛，只有一根而已。很久以前的传说里，魔界的神鸟“泽”，全身都是这种五彩的羽毛，它可以在各界来去自如，带回神界的消息。
没有人见过“泽”，它究竟存在与否，没有人知道。所有的鸟，也都忘记了它的存在。只有赤靡，它日以继夜地在赤澜树的顶端，幻想自己可以成为神鸟。它不吃不喝，孤芳自赏，很多绝望和崩溃了，就死在那树上。我也不知为何它会长了一根那样的羽毛，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我小时常常在那棵赤澜树上休息，看它那样执著地死去。然而， 谁会在意它的生死，在意它的羽毛呢。你让我想起它。上天给了你一根羽毛，我不希望你为了它死去。”
张雯丽瞪大了眼，愣愣地听着。
小蛾认真地说：“有许多不得不作做的事，比如我一个从小的好友目前很危险，我来人界是为了找一件东西，只有找到，才可以救她。我在你的木锁上闻到了那东西的气息。所以想要你帮忙。而我的本意并非打扰你的生活。”
“张雯丽，我们都应该忘记。然后去做平凡琐碎却必须的事，去过我们该过的生活。”他的表情从未有过的真诚和严肃，明亮的眼睛直视着张雯丽，等她开口。
张雯丽心中很乱，毫无头绪。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是真的打破了，比如她的执著，比如她的梦想。她一时找不到什么话来回答，只有黯然问道：“你要救的朋友，是个女孩子对不对？”
小蛾皱眉说：“这很重要吗？”
重要。。？我不知道。张雯丽抹去眼泪，开口道：“我们说正事吧。其实这木锁我也不大清楚来源。听爸爸说它可以驱灵辟邪，是因为它的守护物。这锁原本应当是一个紫檀木盒子上的，本身并无特别。爸爸说那盒中是块玉石，这锁护了玉石很多年， 也沾染了一些灵气吧。”
小蛾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
她犹豫了一会才接着说，“告诉你也无妨，我家世代都是本地人，都是命理风水师。祖上当时有名气，大概应邀在当时刘王府中见过这东西。后来，听说动乱时这玉石遗失了。残破的盒子到是在文物市场出现过，玉石却一直不在。都说那玉石是有自己思想的，可能无法再以人力找回它了。这锁我也不知为何在我家，爸爸便传给了我。”
小蛾静静地听她说，半晌开口：“那么，你也就知道这些了？”
张雯丽“嗯”了一声，说：“你要找的是那块玉石吧？果然不是人间的东西。。。”
小蛾点头：“难怪，这锁上气息如此微弱。。。不过对一般的人来说也够了。”
他们都默然，觉得互相说了这么多话，可是第一次。接下来说什么呢，仿佛交谈过后，便更加地无话可说。
“过来。”小蛾对她伸出手。
“啊！什么。。。？”张雯丽脸通红，话还没说完，只觉身体一沉落到了树下。
“不是叫你抓紧吗。”他皱眉。
“你。。。”张雯丽气结。又不知怎样回答。
小蛾长吁一口气：“走吧。不早了。”
她只得跟上去。
“明天看来我还是去图书馆，查查看这地方的历史。其实早该想到这个办法的，一直忘记了。”小蛾慢慢地说。
“我。。我可以去吗？”张雯丽急急地问。
“。。。。随便你。”
“那。。。我们中午12点在图书馆门口见，好不好？”
“恩。”小蛾思索着原魔印可能的下落，也没心思拒绝她。他其实也慢慢有些习惯这女孩子了。不管她是不是如执迷不悟的赤靡，他心里总是希望她能明白，不要受到无谓的伤害了。女人真奇怪。小蛾想。
张雯丽目送他消失在风中。她仍然喜欢他。虽然他刚才的许多话，让她有绝望的感觉。这么多年，自己的所追寻的东西真的毫无价值吗？从小的梦想在这些时日的真实面前都裂了缝，可是他打碎了她的梦， 却又让她开始做另一个。不管自己是不是只有一根羽毛的鸟，她仍然想和他在一起，就算多一刻也好。
(to be cont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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